中年壮汉一见是李宗梁,一口气松下来,握着刀的手垂落下去,脚步踉跄了几下,站稳身子,单手倒提着刀,做了个见礼的样子,嘶哑着声音说道:“是李大当家,给李爷见礼了,我们……二当家的还在,和孙大娘子都在里头,李爷稍等,我去禀报一声。”中年壮汉渐渐稳住了心神,话也越来越有条理。
李宗梁笑着点了下头,提着枪止住脚步,抬手让着他,中年壮汉稍稍躬了躬身子,转身急奔进去,片刻功夫,一个四十岁左右,中等个,身形gān瘦,面容极和善的男子带着中年壮汉,急步迎了过来。
和善男子看到李宗梁,远远就bī着手客气道:“李大当家来了,有失远迎,有失远迎,李爷请!几位爷请,敝寨,唉,如今洗劫一空,辜负了李爷那天的一片好意。”和善男子眼圈红着,眼泪几乎夺眶而出,李宗梁忙抱拳客气道:“孙二爷客气了,大当家的还好吧?我看这寨子虽毁了,倒也没伤着人。”
孙二头领眼泪夺眶而出,忙抬手抹了两把眼泪,喉节上下滑动着哽了半晌,才说出话来:“大当家的,没逃过去,满寨子的兄弟,十不存一,忙了两天,刚刚收殓起来,刚殓好,这寨子,寨子。”孙二头领转过头,平息了片刻,才转回来,qiáng笑着让着李宗梁:“李爷别见笑,劫后余生,如今这寨子里的事,都是我们孙大娘子作主,李爷,几位爷,进去说话吧。”
李宗梁沉沉的叹了口气,让着孙二爷,落后半步,一起穿过断墙残垣,往最里面进去。
李小幺一路走,一路仔细打量着这笔架东山上的地势布局,那处大门,依山势而建,倒算得上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那天官兵必是偷袭得手,这孙大头领,也是太大意了。
刚进来的那处小院落,应该是当值轮岗的门房,这里,才是笔架东山山匪们的居所,依着山势,圏成大大小小的院落,勾连通接中,极有章法。三个人跟着孙二爷,又进了一处石dòng门,这一处显得宽敞异常,迎面五间高大正屋,门前是一大片平整的院落,这会儿,整整齐齐、一排排放满了尸首,有几个外面裹了块白布,但大多数不过是将断手断脚摆放到了一处罢了,七八个不是吊着手,就是跛着脚的人着围着两三堆火,胡乱坐在地上,烧着些不知道什么东西,偶尔抬头看着李宗梁等人。
李小幺下意识的往魏水生身边靠了靠,魏水生忙握了李小幺的手,用力捏了捏,李宗梁停住脚步,将枪递给魏水生,理了理衣服,冲着满地的尸首,恭谨的长揖到底,孙二爷站在旁边,满脸悲凄的躬身还了一礼,引着三人,进了同样只剩了石墙的五间正屋。
一身毛边粗麻布孝服的孙大娘子站在正屋门内,眼睛红肿,双手抱拳和李宗梁见着礼:“多谢李大当家!”
“孙娘子节哀。”李宗梁忙抱拳躬身回了礼,李小幺跟在魏水生身后,一边拱手还着礼,一边悄悄打量着孙大娘子,看样子是练过功夫的,中等个,人不胖,却显得jīng壮,举手投足间,很有些气势,鹅蛋脸,直眉大眼,鼻子挺直,长得俊俏中带着英气,只是脸色青灰,眼圈发黑,这也难免,如今这样的qíng形,任谁摊上也jīng神不起来了。
没有屋顶的正屋里居然还有几张椅子,李宗梁等人肃穆的给孙大头领等人上了香,孙大娘子回了礼,才让着大家坐下。
李宗梁不好直视孙大娘子,看着孙二当家的诚恳的说道:“大当家,二当家,如今这样……真是没想到,我们西山粮食、衣物、人手都还有些,若有什么能帮上一二的,大当家和二当家只管开口,大家一座山上的兄弟,不要客气才是。”
孙二当家忙站起来,拱手谢道:“这是李爷仗义处!孙二代我们大当家的谢过!前儿李爷仗义报信,若是……唉!岂有今日这样的惨祸!前儿的事,多谢李爷!”孙二当家面容惨然,孙大娘子身子微微摇了摇,看着李宗梁,拱了拱手:“前儿的事,是先父无礼,委屈了李爷,李爷不计前嫌,还肯上门探望,月娥感激不尽。”说着,孙大娘子站起来,拱了拱手,又生疏的曲膝福了一礼。
李小幺凝神关注着孙二当家和孙大娘子,趁着话空,关切的问道:“孙姐姐,不知道你们山上还剩多少人?有多少好的,伤了几个?如今生计上可还过得去?这屋子都烧成了这样,姐姐如今住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