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童飞奔而去,杜小曼石化在椅子上。
小朋友假正经假道学什么的都恍若浮云,她的脑子里只不断回放着两个字。
婶婶,婶婶,婶婶,婶婶……
一个七八岁大的娃,居然叫她婶婶!
啊啊啊啊啊啊啊——
杜小曼老泪纵横,不由自主地颤抖出声:“我,我明明还是祖国的花朵……”
时阑淡然地望着她:“表妹,知道你此刻的尊容了吧。乖,喝了药赶紧去睡,别逞能了。”
婶婶两个字对杜小曼产生了毁灭xing的打击,她唯恐风寒传染给孤于箬儿,拿布巾蒙住了口鼻,颤着手给孤于箬儿喂完了药,等自己的药煎好,赶紧喝下,踉踉跄跄到厢房中去睡了。
她本来一点也没感觉到睡意,但一沾到chuáng铺,眼皮立刻像磁铁和铁皮一样,不受她控制地黏在了一起。
再睁开眼时,她发现屋中半昏半暗,房中有幽幽的香气,她一动,窗边的一抹剪影放下手中的书册站起身:“醒了?”是时阑的声音。
杜小曼坐起身,觉得衣服黏着后背,浑身像刚出完一场大汗。
“现在什么时候了?箬儿呢?”
时阑走到chuáng边:“傍晚了,你睡了一天。放心,乔院主家的仆妇已经到了,孤于姑娘被照顾得很妥帖。”手掌轻轻覆上杜小曼的额头,“看来汗发出来了,应该已经退热了。”按住要下chuáng的杜小曼,“别动,再睡回去,我再去煎药,喝了再起来,否则乍一冲了风,可能又犯了。”
杜小曼挣扎地说:“我能洗个澡么?”
她身上头上都躁得难受,浑身散发着经过蒸制的臭咸鱼的气息。
时阑一脸忍耐,表示对她身上的气息也不敢认同,拿起一块手巾擦擦刚刚摸过她额头的手,道:“蒲先生说,今明两天都不宜沐浴,表妹你只能臭着了。”
杜小曼绝望地瘫回chuáng上。
时阑把熬药的家伙都搬进了这间屋中,一边扇火熬制,一边絮絮叨叨和她说:“晚上仍然要吃清淡的,你且忍着吧。”
杜小曼苦下脸,时阑又和她说了刚刚发生的趣事——孤于箬儿醒来后,问了蒲先生的方子,改了几位药材,又要自己另写个方子配药,把蒲先生气了个半死。多年以来,一直都是旁人求爹告娘请蒲先生赐教,第一次有人敢挑战他的权威,还是个女娃,蒲先生遂也不管什么礼教不礼教,杀到厢房中,与孤于箬儿辩论了一通。
辩论着辩论着,蒲先生与孤于箬儿居然开始惺惺相惜,一起探讨奇糙与秘方。
“久闻竹幽府jīng于医道,果然名不虚传。只是掌柜的你要吃亏了,孤于姑娘和蒲先生准备今晚再替你会诊一通,重新配药,我听他们在讨论什么新方子,可能想拿你试试……”
杜小曼打了个哆嗦,她很相信孤于箬儿和蒲先生的医术,但是做试药小白鼠这种事还是算了吧。
“我能不能申请保守治疗?”
“那你就得快些好了。”时阑把已晾的差不多的药端到chuáng边,坐到chuáng沿,挑起一勺,chuī了chuī,送到杜小曼口边,“来,喝药。”
杜小曼对这种到位的服务有点招架不住:“呃,我还是自己来吧。”
时阑笑眯眯地道:“喝完药之前,不能受风,要么你想试试孤于姑娘和蒲先生一起研制的新方子?把胳膊放回被子里,张嘴……”
杜小曼只好张嘴把药喝了,她真的很想念现代医药技术,中药可以有丸剂吃,喝药真是……苦哇!
时阑举着勺子道:“来,再一口,喝完之后,有蜜枣吃喔。”
杜小曼被他油腻的语气雷得一口药呛在喉咙里,放声咳嗽,时阑把勺子放进碗中,空出的一只手拿着布巾去替她擦拭嘴角:“小心点。”
门外,咣当一声。
杜小曼转头,发现早上那个小童又站在门口,目瞪口呆看着屋内,地上躺着一堆摔碎的碗碴。
小童愣怔了三秒,涨紫了脸,像受惊的兔子一样跳了一下,飞快地跑走了。
杜小曼僵硬地眨眨眼,时阑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笑嘻嘻地用勺子敲敲碗:“来,掌柜的,继续喝,这次别再呛到了。”
等喝完了药,时阑真的从袖子里变出一个纸包,里面躺着几颗蜜枣。他放下药碗,找扫帚打扫门口的láng藉,再去重新取来晚饭,杜小曼看他脚不沾地的忙碌,真心不好意思地说:“你歇一会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