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阳春_作者:白日梦0号(191)

2019-05-07 白日梦0号

怀舟看了看他,轻轻一笑,「岂止是没有好脸色,怕是欲杀我而后快才对。」
顿一顿,笑容中已带了点无可奈何的苦涩,「夺妻之恨害子之仇,纵暴尸鞭骨亦难解心头之恨,若定要父债子偿,那也没什么不对。」
听到暴尸鞭骨几个字,怀风脸色刷地一白,口唇张了张,终又闭上。
怀舟似没看见他异样,径自道:「若四师叔晓得你我不止是兄弟之情,兼且有了肌肤之亲,只怕光是杀我尚不解恨,便挫骨扬灰亦是轻的,就不知我死时你会不会为我掉一滴泪……」
「别说了。」
不待他说完,只听当啷一声,怀风手中茶盏已掉在地上摔得粉碎,脸上残存的血色亦退得一干二净,直直瞪着怀舟好一会儿,颤声道:「你不会死的,爹爹答应了我不杀你。」
沉默片刻,又喃喃道:「我不会让他们杀了你的。」
字字斩钉截铁绝无半分犹疑。
他这句话又低又轻,若非怀舟耳力甚好,几要听不清楚,此际落在耳中,便如根鼓槌一下下捣在心上,字字如雷直入五内,登时站起身疾步迈到罗汉榻前,双臂一张将怀风直拥入怀,待人抱到了怀里,顿觉出怀风身上一阵阵战栗,竟似惧怕已极,晓得是自己这话吓着了他,满心歉疚,一迭声哄道:「莫怕莫怕,四师叔怎会晓得咱们的事,我方才不过信口胡言,你莫当真。」
一门心思只去安慰,竟没留心怀风话中那「四师叔」如何成了「他们」。
怀风却知这话绝非虚妄,父亲或许还不晓得,堂兄却是一清二楚,且早便瞒着自己下了杀手,若非怀舟凑巧赶回神兵谷,只怕此时已是白骨一具,一念及此,只觉一股寒气自五脏六腑发散出来,浑身血脉都冻僵了去,后怕之下,双臂不由自主抬起,紧紧环住怀舟腰背,似生怕眼前这人骤然消失般,用力之大,只将怀舟勒得一阵发闷。
他这般失常,将怀舟吓了一跳,然刹那之后,却是抑不住的一阵狂喜,竟可说是自娘胎落地以来头一遭的心花怒放,一时间欢喜得直有些语无伦次,一忽儿道:「我哪里那么容易就死了,白说两句吓唬你,怎么就当真了。」
一忽儿又道:「我不会死,你不要我死我便不死。长长久久活着,日日陪着你好不好。」
颠来倒去哄了半天,终于觉出怀风不再发颤,环抱也松了下来,心中不由一片柔软,低头在他发心上柔柔印下一吻。
良久,怀风低低道:「你说话算话?」
他一颗脑袋仍埋在怀舟胸前,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闷闷地,怀舟竟没明白过来,便这么一愣神的功夫,怀风轻轻挣了挣,从他怀中抬起头,定定望过来,「我不要你死,你便不死,说话算话?」
问得如此认真,怀舟只觉好笑,可好笑之余,又有股说不出的甜蜜,不由得郑重点头,「算话。」
话音未落,已忍不住眉梢眼角俱是笑意。
怀风仍旧死死瞅着他,半晌,轻轻道:「哥哥,我不让你死。」
怀中本是笑着的,这时突觉眼眶一阵酸热,一时说不出话来,只得又点了点头,贴着怀风坐下,将他重又揽在怀里。
他两人这般紧紧相依,身形让烛光映在窗纸上,清清楚楚的一团,可谁也没有心思去理,只觉这般静静地靠着对方,已是难以尽述的平安喜乐。
如此坐了不知多久,那蜡烛燃到了尽头,火苗最后晃了两晃,扑地熄了,屋中顿时一片漆黑寂然,便在这一片静谧中,怀风伸出一只手去,摸到怀舟的一只,轻轻握在一起,渐渐地,心中一片安定,又过片刻,合上眼睛,睡了过去。
第95章
天将拂晓时,夜色犹未散去,怀风朦朦胧胧翻了个身,耳畔忽听到一阵悉悉索索的穿衣声,激灵一下醒了过来,张眼坐起。
怀舟已系好了腰带,正坐在床沿一角穿鞋,见他醒了,动作一缓,柔声道:「我吵醒你了?」
摸了摸他脸颊,「还早呢,再睡会儿罢。」
怀风看一眼天色,「这么早起来做什么?」
怀舟无声无息绽开一抹笑容,屋中昏暗看不清楚,那份笑意却是毋庸置疑的清晰,「再晚些天就亮了,让人看见我从你屋里出来,你可怎么说?」
按住怀风肩膀让他躺下,又掖了掖被子,正要走,忽听怀风轻轻道:「古人秉烛夜谈,聊得投契时同榻而眠也是有的,又不是什么怪事。」
怀舟脚步立时顿在当地,须臾后一声轻笑,「说得很是。」
脱了鞋,掀开被子,重又躺了下去。
怀风昨晚在外间便睡了过去,几时叫怀舟抱进内室安置到床上的已不晓得,只依稀觉得身子始终叫人抱着极是暖和,这一觉便睡得甚是安恬,只是毕竟昨夜入眠晚了,眼下还没歇够,往怀舟身边拱了拱,寻了个舒适姿势,须臾便又迷迷瞪瞪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