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未识君_作者:尘印(4)

2019-04-10 尘印

之後的行程,舒流衣便和万峰远师徒结伴同行,在途中又陆续碰到了好几拨前往赴婚宴的武林同道。众人大多是收到了喜帖相邀,有几人则是同万峰远一般,为著结交秋凤舞而去。
「流衣,那个秋掌门,真有传说的那麽厉害麽?出道二十年,从未败过一招半式?」这天临近黄昏时,众人在野外下马就寝,聂翎吃著舒流衣递来的烤野兔腿,听见群雄又在谈论秋凤舞的种种事迹,难耐好奇。
「只怕比江湖传言更厉害。」舒流衣微笑。他并不是轻信传闻的人,但与戎骞旗连袂行走江湖的那段时日里,亲眼得见戎骞旗出神入化的绝世剑术。
而戎骞旗面对他的赞叹,只是谦恭地道:「我与师父相比,只如萤火之於日月。」
蓦地,戎骞旗的音容笑貌强烈地浮上心头,舒流衣的神情不由自主变得黯淡。
聂翎几天下来,对舒流衣的好感与日俱增,见他容色忧郁,不禁担忧,忙说起笑话逗舒流衣开心。
昆仑瑶池,传说中是西王母颐养生息的天庭所在,当地牧民皆以黑海称之。虽有个黑字,其实湖水清透碧绿,千鸟啁啾飞掠盘旋,烟波浩淼,风光壮美。
昆仑剑派的总堂,就建在瑶池中的一个湖心小岛上。黑石瓦,白石墙,简朴得出乎群雄意料。
前来引路的四名弟子,两男两女,清一色玄黑衣衫,客气地与众人打过招呼,带领众人来到总堂西面的一个大院落里。四人中年纪略长的高瘦女子笑道:「诸位英雄远道而来,请先在客舍休息。今晚再为各位接风洗尘。」
群雄纷纷说著客套话,各自找房间安顿下来,那院落两侧也有不少客舍,住了几天前已经抵达的各路豪杰,这些江湖人士不少都是熟识,忙著抱拳寒暄,著实热闹。
舒流衣找了个单间,放下行囊,回头见那四个弟子正准备离去,他忙追上前,对那高瘦女子拱手微笑道:「在下舒流衣,与贵同门戎骞旗是旧友。不知姑娘可否告知骞旗兄一声,就说舒某已到了,想与骞旗兄叙叙旧。」
听到他的名字,四个弟子都面色有异,一名年轻男弟子凑近那高瘦女子,小声嘀咕道:「管师姐,师父不是说过──」
「我自有分寸。」高瘦女子打断他话音,朝舒流衣略一点头,客气又疏远地道:「舒公子,我会转告戎师兄,至於戎师兄来不来,我也做不了主。」
这语气,分明就是在回绝,舒流衣心头忍不住苦笑,却仍是还以一个温和笑容。「那就先多谢管姑娘了。」
「不谢。」那管师姐神情淡漠,不再多逗留,带著另外三人快步离去。
舒流衣缓步踱回客舍,从行囊里翻出了那张喜帖,反覆看,最终长叹一声,自嘲低笑:「我也真是蠢,怎麽就真的来了呢?呵呵……」
送喜帖给他的人,无非想与他从此再不相见罢了。
「骞旗,你就是这麽想的吧?」忽然之间,舒流衣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愚不可及的傻瓜。
天色逐渐变暗,天际云霞如染,似匹巨大的织锦铺满苍穹,绚烂绮丽。斜阳馀晖拂过墙头,落在院中人俊挺颀长的背影上,将如雪白衣镀上了一层迷离变幻的淡金色。
漆黑的长发,就随意地披散肩背,随黄昏的风自在飘飞,长发的主人双手负背,仰著头,似乎在凝望昆仑寥廓落寞了亿万年的天。
亘古的苍凉,离世的孤寂,满院空旷,只有雪衣人脚下那片千年冻土。
身後,慢慢传来一阵轻缓沉稳的脚步声,雪衣人终於收回了目光,逸出声轻叹。
来的,是名年近三旬的俊朗男子,黑袍缓带,玉簪高绾黑发,剑眉入鬓,气态威严,唯有眉宇间略含隐忧。行至雪衣人背後数步之遥,他停下了脚步。
「骞旗,你可是埋怨师父不让你去见舒家大公子?」雪衣人平缓清冷的语调,听不出丝毫感情起伏,沉凝如昆仑群山。
「弟子不敢。只是舒公子他千里跋涉而来,我却避而不见,这……」一声苦笑,吞没了後面所有的言语。
「明天便是你的大婚之日,喜筵上你们自然能见面。在这之前,骞旗你难道就克制不住自己?」冷静的嗓音里隐约多了丝寒意。「你即将娶妻,就该收心,趁早忘了你和舒家大公子的荒唐事。」
「弟子明白。」就知道师父心性高洁,平时连沾上衣物的一粒灰尘也容不下,更别提世俗不容的男风畸恋了。
「好。」雪衣人的声音里终是带上些微暖意,背对黑袍男子略一挥手,宣告谈话结束。
「那弟子告退了。」戎骞旗躬身行礼,退出了秋凤舞的居所无香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