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好烫啊……
当他终於恋恋不舍地结束了那个长吻,我与他,都陷在了凌乱的被褥中。
他因伤势而轻喘,却依旧不肯起身,转而拈起我一缕发丝,放到唇边轻柔吻著,一边含笑凝望我。
那神情,仿佛被他握在手里、吻在嘴里的,不是头发,而是我身体最私密的部分……
我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的脸已涨红,胸口,更有种近乎酸痛的感觉。
「舒流衣,为什麽是我?」我艰难地问他。
「这个嘛……」他半垂下眼帘,似乎在认真思考,未几抬眼,笑得很欠揍。「隋兄弟,你难道没听说过,越是难到手的东西,就越是让人想要麽?」
我佯怒:「你敢绕著弯子骂我是个东西,信不信我再给你一掌?」
「你舍得麽?」他一眼就看穿了我口是心非,我哑口无言,半晌,终是挣扎著想从他的臂弯里脱身。「可是流衣,我不喜欢男人啊……」
我说的是真话,从小到大,我连做梦也未曾想过自己会被男子恋上,更与之躺在一张床上。
他笑了,非但没松手,反而将我搂得更紧,在我耳畔低声呢喃。「我知道,那又如何?隋兄弟你只要喜欢我就够了……」
心底那最後一根弦便在他蛊惑的气息里戛然绷断,我下意识地缩起了脖子,轻叹──事情,怎会走到这个田地?……
他显然也很清楚我心中的困惑和迷惘,所以一得机会,便缠著我卿卿我我,令我除了他之外,无暇顾及其它。
而我,其实也不想去考虑将来,只因我怕这份不容见世人的情意根本经不起岁月推敲。
我闭门谢客,推掉了所有应酬游乐,只与他厮守,督著他喝下一碗碗苦涩汤药,看著他气色一日日好转,容光焕发。
後院荷塘莲瓣怒放,转瞬又见红枫舞落。我惊觉时日竟过得如此之快,他却只怪冬季迟迟未来。
「等下了大雪,我们就在雪地里架上泥炉,烫上一壶陈年花雕,我再去打些野味,让隋兄弟也尝尝我的手艺。」
「你会做菜?」我乜斜著眼瞅他,幻想著一个翩翩佳公子手持锅铲,在厨房手忙脚乱的场景,不由失笑:「那我可得点几道好菜,嗯,到时给我来个红油焖鹿腿,葱爆山猪肚,还有……」
我有心刁难他,一口气报了七八个菜名。他笑看我,满眼都是宠溺。「只要你吃得下,我都依你。」
当时的我和他,都不曾料到,那一天永远也盼不到。
深秋时节,一辆风尘仆仆的驴车停在了五行堂的大门口。
我那早已被我遗忘的未婚妻子金玲珑,由一个年老仆妇陪伴著,款款步入我的视线。
她低眉垂眼,楚楚惹怜,一身白衣白裙,益发显得娇女弱质,肤光若雪,杨柳纤腰轻扭间,堂里好几个血气方刚的弟兄都看直了眼。
我也有霎那恍惚──这人,真是当年那个又胖又爱拖鼻涕的小丫头吗?
「隋棠哥哥……」她也看见了我,美目蓦然泛泪,扑入我怀中嘤嘤地哭了起来。「我总算见到你了,爹娘在天之灵,也可以安息了。」
什麽?!我这时,才看清她全身缟素。
「爹娘半年前染了重病,双双过世了,我在关外又举目无亲,只能来投靠隋棠哥哥你。一路上,多亏了奶娘,我才能平安来到这里。」她抹著泪,忽然似乎意识到自己正靠在个男人身上,不禁赧然後退,连粉颈也羞红了。
她那奶娘哎唷一声,在旁打圆场。「小姐就是脸皮子薄。隋堂主是小姐你的未来夫君,又不是外人,小姐你害什麽臊呢?」
边上弟兄都笑开了,跟著起哄:「原来是嫂子来了啊!堂主,什麽时候请咱们弟兄喝喜酒啊?」
我听著弟兄们欢呼雀跃,再看看那娇弱动人的金玲珑,一时间,竟觉得周遭一切均变得不太真实,怔怔扭头──
他就远远地站在一边,俊美的脸上虽然还挂著一贯的慵懒微笑,目光里,全是我从所未见的彷徨。
当晚,安顿好玲珑主仆後,我回到房中。
室内一团漆黑,他也不点灯烛,独自一人坐在黑暗里,等著我。
我突然觉得心痛,过去,从背後俯身抱住了他,和他一起静静倾听著我俩的呼吸与心跳声。
良久,他终於轻声开了口,很无奈。「隋兄弟,你有什麽打算?」
我就怕他问我这个,更用力抱紧他,哀求道:「流衣,你别问了,我真的不知道……」
那个,是爹娘为我打小就订下的未婚妻子,况且如今又父母双亡,来投奔我。於情於理,我都不能弃她於不顾。否则,她一个娇滴滴、怯生生的女儿家,何以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