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语/落花有意_作者:尘色(80)

2019-03-16 尘色

  「对呀,我师父也说,小师叔从小就这样,每年总有些月分会下山,等回来了,也只是一个人躲在後山练剑,跟他说话也不怎麽搭理人。我师父和其他师叔伯都说他是天分好所以瞧不起人,跟他不大亲近呢。」
  苏雁归听得有些难受了。
  宁简不搭理人,他完全可以想象,只是说宁简瞧不起人,那也实在太冤枉了。
  「啊,抱歉,刚才的话你就当没听见吧……後山到了……」那青年似乎也自知失言,连忙道歉。
  苏雁归笑了笑,也不愿再跟他说话。
  後山是片不大的平地,悬崖边上矗着一块巨石,苏雁归走近时,就看到巨石上是无数班驳的剑痕,有深有浅,似已经过多年风雨。
  「这上头都是小师叔留的,掌门有一次还打趣说,小师叔不在时,就只有这块石头可以给他睹物思人。」
  後面那人还说了什麽,苏雁归就没有留心听了,只是下意识地伸手去抚石上的剑痕,慢慢地闭上眼,彷佛就能看到那个人一脸认真地站在那儿练剑,一削一刺,认真得让人心动。
  再睁开眼时,眼前就有些模糊了。他本以为到了易莲山,见到唐御礼,总能问到宁简的一点消息,然而除了这石头上的剑痕,根本没有任何收获。
  这里没有什麽灵药,也没有天心草,那麽宁简是为什麽回来呢?
  如此想着,苏雁归猛地转身往回跑,那青年远远地在後面追,直到他冲进唐御礼的房间,才终於停了下来。
  「宁简是为了什麽回来的?」
  唐御礼手上正捧着茶,见他冲进来,也不动怒,只是慢慢放下杯子:「自然是好久没回来了,特地来看看我这个舅舅的。」
  「既然如此,他什麽都没对你说吗?」苏雁归的话里多了一分咄咄逼人。
  唐御礼笑了:「有,他让我替他往逍遥山庄寄了点东西,还说,不要让人找到源头。」
  寄的是什麽,苏雁归自然知道,只是他并不死心:「还有呢?」
  「还有,他说他要做一件事,也许会连累到天剑门,让我做好准备。」唐御礼叹气,「既然知道是麻烦,不要做就好了嘛,这孩子,就是这麽任性。」
  「他才不任性!」苏雁归脱口反驳。
  唐御礼看着他就似看着极有趣的东西,并不说话。
  苏雁归脸上一热,半晌低下头,闷声道:「既然唐前辈不知道宁简的去向,那麽晚辈告辞了。」
  唐御礼也不留他,直看着他气冲冲地走出门口,才幽幽道:「他还说,他大概不会再回来了。」
  门外的苏雁归身影分明地一僵,满脸惊慌地回过头来,唐御礼却已经转过了身,不再看他。
  荆拾的话又一次在耳边回荡,苏雁归下山时,脚步都有些踉跄了,然而他却不敢停下来。
  ──一个人若要真的完全消失,要麽是彻底地改头换面,要麽……就是死了。
  是什麽原因会不再回来呢?
  那个人,在他三哥墓前跪了三天,托舅舅寄出天心草和信笺,拿了一柄从皇宫里要来的长剑,就把加在自己身上的麻烦揽了过去,然後消失。
  一想到这,苏雁归就忍不出生出一丝近似恨意的情绪来。
  只是连同恨意一起的,是更深的焦虑和紧张,让他夜半窝在破庙山野也无法安眠。
  他不知道宁简怎麽样了,不知道宁简想要干什麽,也不知道要往哪里走,才能找到宁简。
 

  第二十章
  盲目地一路找去,等苏雁归回过神来时,人已经进了叶城的范围,六月也已经过去。
  还有四天,便是他的「生辰」。
  多年前的七月初四,逃亡到叶城的苏实,在月牙镇的花溪边上捡到了被父母遗弃的他,给了他名字,并把这一天,刻在了床板下,在他十二岁时,改变了他的人生。
  宁简每一年的七月初四,都会带着他,去等那由他准备的,关於宝藏的线索。
  可是今年已经没有这样的线索了。
  苏雁归带着近乎绝望的心情,回到了月牙镇。
  苏家的屋子还在,自一年前被秦月疏放火烧了以後,便一直荒废在那儿。苏雁归推门进去时,彷佛还能看到当时那场火留下的浓烟和灰烬。
  屋里的东西早就烧得干净了,他转了一圈,才转身去找旧时的朋友,借来各色物事,仔细地打扫起来。
  打扫过後,他又找来破旧的桌椅,修理好放在屋里,直忙到半夜,他才停下手来,爬到屋顶上去。
  从屋顶往外看,是月牙镇外数十里连绵的赤地。即使月牙镇隶属叶城,这种时日,叶城里的人也根本不会到这个小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