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舒柔放轻声音伸手道:“给我毯子。”
厉渊一手探向脑后,很快丢给她一条毯子。
哥舒柔拿着毯子回到杨庭萱身边,背靠大树,给两人都盖上了毯子。
“九郎还没长大哩。”
“嗯?”杨庭萱端着一只盛了热水的木碗,闻言侧首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哥舒柔用树枝铲了铲火堆里的木柴,让它们能充分燃烧。
“我刚看到九郎睡觉抓着厉渊的胸,就想到我小时候也是这样,睡觉一定要抓着奶娘的……”她话还没说完,杨庭萱那头就惊天动地咳起来。
她赶忙放下树枝去给对方拍背,将他一张脸都咳紫了,蹙眉道:“怎么这么不当心?”
杨庭萱捂着嘴咳了许久,咳完了放下碗,双眼都红了。
“哥舒姑娘,你这话对我说不合适。”
哥舒柔收回手,挑着眉道:“你怎么老这不合适那不合适的?你小时候就不喝奶吗?”
杨庭萱也不知该怎么跟她解释不合适的不是这件事,而是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和他一个男子讨论这种事。
“那怎么能一样?再说我断奶的早,早就不记得那些了。”
“我到四岁才断奶呢。”哥舒柔手肘撑着下巴,一点没有就此结束话题的打算,“后来我师父发话,我才不得已断的奶。我记得我哭了好大一场,一直找我奶娘,师父就叫我师兄们带我,让我连只母苍蝇都见不到。”晚上师兄哄她睡觉,她不由自主就要去摸师兄的胸,结果只摸到扁扁平平的一片,每每都要绝望痛哭,“好在一两个月后我也就习惯了。”
杨庭萱被迫听她的幼时断奶经历,听得甚为尴尬:“你师父也是为了你好……”
“嗯,我师父的确很好。”哥舒柔点头,“你等到了千机门见到她老人家就知道了,她是全天下最好的师父。”
杨庭萱听她说着与师父师兄们的趣事,不禁也对即将前往的千机门充满了向往。
然而三天后他们一行抵达罗伏州千机门时,等着四人的却是门主沈千雪病重的消息。
第四十章
沈千雪其人,创立千机门时便是一副道姑打扮。面貌如仙,性格缥缈。无人知其来处,只知她精通问卜,心思玲珑,十八般武艺皆是信手拈来。
创派初期,她自民间收养了十多名年岁不一的孤儿,养在身边悉心教导,或授以武艺,或授以《周易》。
这十几名弟子中,只哥舒柔一名女娃。她自小虽不能说被娇宠着长大,但总比她师兄们多些宠爱,与沈千雪更亲厚些。一趟远途回来,她乍问恩师病重,本是高高兴兴到家的欢喜表情一下凝在脸上,转瞬惊慌失措起来。
“师父怎么会病了?”她一把抓住眼前男子的手腕,“严不严重?”
前来山门前迎他们的,正是千机门的大弟子木晨光。他瞧着有三十多岁,唇上蓄着短须,瞧着甚是沉稳持重。
“师父前几日用龟甲卜了一挂,推演完立时就呕了一口血,接着便卧床不起了。”木晨光面带忧色。
卜卦本就耗费心神,窥探天机的后果更非人人都能承受。沈千雪这几十年来每每卜卦,或多或少都会损伤身体。损伤程度由问卜事物大小轻重决定,公侯伯爵比普通农人难卜,天下风云比一州阴晴难算。
她要做到如神仙一般料事如神,总要赔些东西出去。她一双眼便就这样慢慢在岁月中蒙上雾霭,现在已是只辩得清光线明暗。
可就算如此,哥舒柔也从没见过哪次她问卜问得受这样重的伤过。
“我去看看。”说完,哥舒柔不等其他人反应,一个轻功纵跃急急往山上而去。
转眼间她就看不到人影了,木晨光无奈地向厉渊等人一躬身:“诸位莫怪,师妹与家师感情深厚,也是太心急了,这才没了礼数。”
谢卿立在厉渊身后,堪堪露出半个脑袋,听到这里很想同这位大师兄说一句,哥舒柔这一路上做过的失礼事实在不少,也不缺这一件了。
“不怪不怪,哥舒姑娘是真性情急性子,我们认识她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自然懂她。”杨庭萱连连摆手,替哥舒柔说着好话。
木晨光含笑冲杨庭萱点了点头,似乎对他颇有好感。
四人拾级而上,朝着山顶千机门而去。
半山腰上,谢卿实在气喘吁吁走不动了,见其余几人皆是面不改色毫无怨言,连杨庭萱这个小白脸也只是额头冒汗,脚下却一刻不停。
谢卿盯着厉渊伟岸的背影,停下了步子。半晌见对方都不回头看他一眼,一路向前,越行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