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不好眠,因为梦到了小榆钱儿的眼泪。心口象压了块巨石般难受,破晓之前,庄净榆才又睡著了一会了。
再醒来,天已大亮了。
洗漱时就听见厅里有人谈话,笑声爽朗。这麽早,就有客人麽?
庄净榆不想过问,只想快点收拾了和小榆钱儿还有二师弟道个别就离开京城。
刚提起包袱,就有小僮来请他,说是客人要见他。
会是谁呢?庄净榆满腹狐疑的来到客厅。雪梦在那儿坐陪,桌上放著不少礼物,可他的神色却不太高兴。
“庄公子,你好!”络腮胡子的男人站在那儿,冲著他呲牙咧嘴的笑出一口白牙。
好象大熊!庄净榆脑子里就想起这麽个不恰当的比喻,却莫名的觉得有趣。
“你是……”
“赫连明光。昨天我们在酒楼相遇,你还说跟我要去瀚海的。”
啊!庄净榆脑子里闪出模模糊糊的印象,还真有这回事!不觉莞尔,“昨日酒後失仪,兄台见笑了。”
“谁没有个烦心事呢,庄公子,我能叫你一声庄兄弟麽?不必太过介怀。我们瀚海有句话是这麽说的,乌云散去後,就会有阳光来照耀,冬天过去後的百灵鸟,总会在春天里纵情歌唱。什麽烦恼都会有过去的时候!”
“谢谢!”
见他们言笑晏晏,雪梦不高兴了,“赫连先生,您的话已经说完了,是不是可以请回了?”
“你们南朝号称礼仪之邦,原来竟是这麽待客的麽?”赫连明光不冷不热的讥讽了一句,不给雪梦辩驳的机会,又对庄净榆笑道,“庄兄弟,我今日来,是诚心邀你去我们瀚海作客的。庄兄弟你若肯去,我们定以上宾之礼待之。”
“净榆……”雪梦急急出言打断。
庄净榆对他微使个眼色,转而笑道,“去是一定会去的,只是恐怕没这麽快。在下还有些俗务在身,总要料理完了,才好到大草原上去纵马驰骋。”
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懵懂的少年了,昨日醉後的失态已是极限。今日清醒过来,见这男人不过萍水相逢,居然这麽快就能找到这里来,满桌的礼物出手阔绰,口气又大,想来也不会是瀚海的普通人。他就是要去,也不想和这种人扯上关系。
尉迟睿虽然做错千般事,但毕竟教会了他一样。但凡天上掉馅饼,地上肯定有陷阱。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凡事有付出必会有索取。
听他这麽说,雪梦放下心来,赫连明光却有些淡淡不悦,不过也是转瞬即逝,“那好啊!等你哪日有空,我们瀚海永远敞开大门欢迎你。到时你到贺兰城来找我,我一定好好招呼你!”
这便是了,贺兰城是瀚海王庭所在地,相当於他们的京师。
庄净榆还未答话,门外风风火火闯进一个男子。
面若三十许人,身材魁梧,红光满面,衣饰华丽,一看就是极注重保养的大财主。但现在他这脸色可不大好,气势汹汹的冲进客厅,一把揪住了庄净榆的衣领。
“庄净榆!你们到底是怎麽回事?有什麽气非拿孩子撒不可?以前这样,现在还是这样!你是不是成心要弄死那孩子你才甘心!”男子简直暴跳如雷,对著他又吼又叫,鼻子里都快喷出火来。
“罗大夫!您慢慢说!”青苔忙忙拉开男子介绍著,“这位是回春堂的罗怀仁罗大夫。”
“难道是小少爷又犯病了?”青苔就知道,这大夫每回一出现,准没好事!
第二一章 椎心泣血
罗家世代行医,医术极是高明。又一贯的宅心仁厚,扶贫济困。待传到罗怀仁这个不肖子时,虽天资极高,奈何心地著实不怎麽样。专给富贵人看富贵病,人送外号──“富贵大夫”。
罗怀仁听了,不仅不引以为耻,相反还沾沾自喜。如此行径自是为家人所不容,只好出来自立门户。也亏得他医术高明,加之口风甚紧,所以虽然收的诊金是一等一的高,但许多达官贵人还偏就愿意请他,在京城里混得是风生水起。他和尉迟睿臭味相投,二人乃是多年的好友。
一听到青苔提起小榆钱儿的病,罗怀仁更是火冒三丈,“他不是病,他是要死啦!”
他攥著庄净榆的胳膊就把他往外拖,“你现就跟我去,你们俩一起掐死他!省得我还费事的一趟趟治!”
庄净榆只觉耳朵里嗡嗡作响,脑子里一片空白。
死?谁要死?小榆钱儿,不可能!
他一把推开这男人,愤怒之极,“你胡说什麽?他才几岁?你就这麽咒他!你还是不是人啊?”
“你不信是不是?那你现就跟我过去,我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管了你们这桩破事!老子不是人?老子操心费力的把那小子拉拔大,你们俩一下就把他整得只剩一口气,真出息啊!真本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