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知他如何答我?
不待晓舟珩应声,只听禹泊成道:“他曾与我说过,邪正异心,家国同体。邪能败亡,正能兴起。恕汀啊,你可知报国之事他真的一次都不曾忘。”
晓舟珩心尖颤了颤,费力地抬眼看向禹泊成,他与禹泊成相识五年,从未见过他如此模样。在这须臾间,晓舟珩不知为何突然想起数月前禹泊成与韩铁衣在玖春楼言笑一事。当时万事始末未现,如同雾里看花,若明若暗,那时的晓舟珩方遭刺杀,心下烦杂,而对面二人却在为何人打酒而拌起嘴来。
“我心中有愧,恕汀。”禹泊成蹙着眉,眼中刚毅神色让晓舟珩看得很清,“身为公门中人,我却助纣为虐,逆天行事,我哪里还有颜面面对见这城中百姓?”
“捕头一职我已是辞了,我决计去往北方一探,若能多杀几个蛮夷,也算是我赎的那份罪罢。我曾听闻北地冬日雪甚大,也不知是否为真。”禹泊成一笑,“对不住啊恕汀,我知道出于我之缘由,你遭了些罪,你我相识数年,这厢便原谅了我罢。”
晓舟珩心中一寒,只觉再如何铁石心肠,此刻也如冰释,他顾不得厉风钻入衣中的刺骨,向前几步:“民瞻,你别与我说这些。”
“若是现在不说,待到何日再说?”
“也罢,你之决策我身为旁人自然劝不动你。”晓舟珩眼中酸胀得厉害,他多想告诉自己面前这位有些许沮丧的青年,其实金陵的冬日也是会降雪的,“只是……你与小鸾姑娘,是如何说的?”
风劲一起,吹散了金陵城的柳债花钱,痴呆懵懂间,二人似不能辨得个南北西东。
“魏……”禹泊成鬓角渗出了细密的汗水,声音像极了一名处于鲐背之年的老者,“我还不曾与她提过此事,现在时日尚早,她估计还在歇息着罢……我心悦她,但我现在却无法护她。”
晓舟珩低叹一声,心下分外理解禹泊成此举之意:“罢了,我理会得,待你走后,我自会转告她。”
“多谢。”禹泊成勉强挤出了一个笑,“还有,恕汀,我需告诉你两件事罢,虽然皆为恶事……”
“其一,就在我来寻你的路上,听闻丁府与江府因被查出与太后一党有所牵连,疑有逆谋,好像已经是被抄了家,我记得你有一位江姓好友,一位丁姓好友,所以待我听到后自觉这其中有甚么古怪,应该不是甚么巧合。”
“这……?怎会如此!”在禹泊成三言两语间铺开的残酷画卷,让晓舟珩思索不能,惊愕不已,胸腔跟着绞痛起,“丁氏与江氏两族不曾站过队,怎会如此?”
“其中曲折我并不晓得,说是误传也说不定,不过我自然是深究不能了。”禹泊成摇摇头,双眼又垂了下去,“还有一事,其实恕汀,你一直在查七月十四那晚的事罢?”
晓舟珩还未从上个震惊中缓过神来,接着又掉入了另一个:“你如何知晓?”
“我并无恶意,我如何知晓并不要紧,我想说的是,七月十四那晚,我在杨府。”
“你说……甚么?”
“不错。”禹泊成忽略了晓舟珩愈发难看的脸色,语速急快了些,“七月十四午时,我与捕快王散在城边巡逻,在检查路引之时,经王散提醒,我发现一名行踪可疑男子,这才想起他乃通缉之人,曾在江南八府频频犯下杀业。于是我与王散跟踪他一路去了杨府。”
“那男子你可看清他之长相?”
禹泊成犹豫片刻,将那人面貌描述了出来。
听罢后晓舟珩将头点了一点:“所以你与王散目睹了杨府灭门惨案?”
“不曾,我们二人尾随他一路,见他进了杨府后便在距离不远处守株待兔,奈何待我们反应过来时,惨案已经发生。”
“那王散人何在?”
“不知。”禹泊成抬手一指其鼻上伤疤,“你可还记得你去金汤巷探查付大一死那次么,他借杨府尚有活口一事诱我出去,将我一拳打晕,若不是魏女侠,我只怕已是早早归西。”
“那这个王散是何许人也?”
禹泊成再次摇了摇头:“我无从知晓。”
“罢了。”晓舟珩自觉事情又是麻烦起来了,一桩桩横祸背后似乎皆与七月十四杨府的那晚息息相通,“多谢你告诉我这些,我自会查清。”
“等等。”见禹泊成紧了紧马缰,似有离开之势,晓舟珩突然想起了甚么,“今日是十月……”
“十月十六。”禹泊成应道。
原来都已是十月十六,这个时日,是当初皇甫褚约好归来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