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之前从前发生了何事,谢景瑜并不知道全概,他垂下头,“她不恨您,她只是不信您。”不信他日后会庇护亲儿。
圣人转动着手上的扳指,想要开口说话却是咳嗽了两声,咳得他似乎眼泪都湿润了眼角,“从前是我没有护住你那两位哥哥,她便不信我能护住你了。”
“所以你这一世,不愿再病下去了?”圣人按下心中的悲痛,重拾了他当下该最关系的问题。
谢景瑜点点头,却又摇摇头,“儿臣病了这么多年,早就不知是真病还是假病。”
“儿臣只是不想,父皇花费数十年心血平定的天下,再如同大梦中一般又起数十年的战乱。”
他顿了顿,想起了于他而言是生命中的光的小姑娘,“还有,儿臣想要护住她。”
他提到小姑娘时,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有多么温柔。
不知怎么的,圣人便想起了那个在他面前安安静静,看着颇为孱弱的儿媳妇。他从前心中也有一位小姑娘,可是逝世多年,最终成为了他的心病难医。
却又听他说:“儿臣也不想,十年前失去了母亲,十年后又失去父亲。母亲终究还是想要儿臣孝顺父亲。”
圣人眼中有一片刻的酸楚,到底是忍住了。
“资阳王贿赂京中朝臣的信,可是你秘密送到秦岳手上的?”圣人心潮有些澎湃。
谢景瑜点点头,又听圣人说:“原来是你?”语气中分明带着欣慰和感慨。
“儿臣知道,儿臣病好,父皇将会下定决心册封储君。而藩王各自有异心,钟家同样也有异心,便是朝野间,儿臣同几位兄长长大成人,朝臣之间也会各自为政。更有甚者,会有人私下联手,颠覆朝纲。这些父皇都想要一一铲除,留下天下太平给您心中的储君。”
圣人点点头,终是忍不住喉咙间的那一股痒意,咳嗽了许久才平复,他却咳的极其畅快。
他的眼神并没有随着病情加重而变得浑浊,依旧像是天上翱翔的雄鹰一般锐利,可以勾人心魄,“既然站出来了,我不允许你反悔,你可知?”
他的儿子遗传了母亲的心性,可他深知,作为继承人,善良是没有用的。
“儿臣明白。”谢景瑜低下头,声音坚定,毫不动摇。
圣人阖眼,“你想如何做,都随你。”
他吩咐人悄声去了秦府,将秦岳召进了宫。
“日后,何事都听从他的。秦爱卿,朕累了,总要歇一歇。”圣人面露疲惫,他有些不想死的那么快了,他想看看,这世道日后会是什么样的。
秦岳无论心中有多讶异,却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秦爱卿,你先退下,朕还有几句话同他讲。”
“是。”秦岳从不多问,却忠心无比,这是圣人最信任他的地方。
御书房中又剩下他们父子二人。
“我的遗诏写了传位于你,却又担心你坐不稳皇位,所以送了密令给滇南大将曾琼楼。”圣人慢慢说道,虽然他并不同谢景瑜一般,是重活一世之人,可他却猜的极准。
谢景瑜点点头,他父皇所说的并无差错。
“那后来,你可有夺回天下?”圣人看着他,想从他的身上看出些什么。
谢景瑜浑身气势一变,带着些风霜傲雪吹打过的凌冽,“当然。”
秦岳不知道这对天家父子在御书房中又说了些什么,他坐在御书房的茶水间里头耐心的等待着。终于,门开了。
“秦大人。”谢景瑜看着这位深更半夜从家中被召来,却半分迷茫之意都没有的男人。他一直都是圣人的亲信,无论是前世,还是这一世,皆是如此。
“殿下有何吩咐?”秦岳对着他拱拱手,不知怎得,他总觉得这位从前气势温和无害的王爷,今日身上带了些让人心生畏惧的气势。
“圣人之托,你我二人定不能负。”谢景瑜看着他,笑了笑。
秦岳想起那晚之事,他虽不知圣人同慎王到底说了些什么话,可他依旧不由得感慨了下,如今这个世道,是年轻人的天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