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姃姃微微点头以示回应了,司力才继续说道,“依舍已经在殿外跪了很久了,殿下当着不见吗?”
依舍则正是那姃嵘的殿前主司,姃嵘的心腹使。
姃姃向殿外瞥了一眼,暗夜里确实有个黑洞洞的影子跪了许久。
姃姃继而又瞥了一眼司力,见他面色如常,才开口接道,“我倒不知,你竟是个爱与人求情的。”
姃姃身边得力的魔使不多,瑶池事变后,除司力外她身边也再无旧人。大多都是姃嵘派来,老实本分的,同样也无趣的很。
纵得整个乜州阁,也只有司力敢驳她两句。
司力有些“恃宠而骄”,挑挑眉继续道,“还不是公主殿下宽厚!司力只是觉得,这玄天圣女又没什么错,生祭也太可怜了些罢。”
司力无情无爱,又怎么会懂呢。
傻孩子,她怎么可能没错。深情错付,不就合该万劫不复吗。
姃姃见着司力愚蠢的脸蛋子,也懒得跟他解释什么,只是算着时辰该到了,才吩咐殿前司唤依舍进来。
要说这依舍,也是正八经的“贵族子弟”,论血脉也是数一数二尊贵不可言的。要不然也不能自小就做了姃嵘的伴读。姃嵘对他的信任程度堪比亲爹。
可姃姃却自小就对着依舍不喜。这依舍聪慧是聪慧,可也太过精坏了些,打小就爱给姃嵘支损招。姃嵘所做的缺德事儿,有一半都是他的主意。
就比方前头说的活祭“玄天圣女”。
两年前这依舍不知从哪儿打听了玄天圣女族的灵综,追寻许久,竟还真被他探寻一二。
好大一块饼,依舍“舍身取义”,当真给他骗回个姑娘来。
这姑娘血脉生的纯正,确实是生祭的好材料,勾得那些老魔物各个推崇生祭之法。
纵使姃姃再反对,大着肚子不能出面也奈不了他们何。
更何况姃嵘一向都是跟这个依舍一个鼻孔出气。
可怜那姑娘,好一双含情目,怕是现在也不知自己明日便要被推上祭台了。
也不怪那姑娘被骗,依舍本就生得不错,魔界养人又最是恣意,依舍地位尊贵,谈吐不凡,气质灼华,还最会花言巧语……
姃姃把核对好的头面放下,才抬头看那跪在地上候着的依舍,忍不住头皮一阵发麻。
只见那依舍额间的头皮已经磕伤至模糊了,声音也有些颤抖,“殿下,求殿下就竹纯一命吧!”
竹纯正是那可怜的圣女的名号,人如其名,纯清得很。
姃姃见依舍还算识相,也不再多晾他,只想着随便打发他两句才好继续打扮。“主司说什么胡话,这玄天圣女祭天是她的福分,何来救命一说。更何况此举主司功高志伟,表哥又一向善信你,想必待仪典一成,本公主就得唤你一声圣殿主了,这样想来还要提前给你准备贺礼才是。”
话音刚落,依舍便又磕了几个响头,额间鲜血迸裂,染红地上铺就的羊毛毯子。
司力不忍抬眼,暗中揪了揪姃姃袖子好一会儿,娘们唧唧的样子还颇有洪公公的风范……
不忍直视。
姃姃费了好大的劲儿才甩开袖子上的肉爪子,心里更是郁结得很:“当初本公主倒是竭力反对,你们三天便呈上来二十四道折子,桩桩件件些满了这活祭圣女的好处,既如此逼得本公主同意了,现在主司又是何意呢?”
“依舍愚钝自大,愿以死辞疚,只求殿下救竹纯一命,依舍愿为殿下当牛做马!”
若是感情的事还当真是难以捉摸,前一刻要送你去死的人,下一秒竟又想以命易之。
好坏好坏,好好坏坏,一朝一夕间,一个人扮了个全。
那她的他呢?又在他们的故事里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是毫不留情的推手?还是若祈若求的殉难者?
不由得姃姃又想起来先前那两匹小马驹。
都令人气懑得很!
想到这儿姃姃更不想给这依舍什么好脸色了,男人都是坏东西,姃姃右手端起茶杯不饮,食指翘起轻扣杯壁,按魔界新兴的理儿,是送客的意思。“主司莫再说笑了,本公主在凡间的时候尚可知,这寻常的务农之家呢,年节将至且还要杀头猪喜庆喜庆呢,断没有一年的粮食喂了,还悲天悯猪的理儿吧?更何况你要真跟我说什么悲悯之道那可真是可笑了,这里是魔界,不是你讲经颂道的佛堂,主司还是快去备一备晋位的官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