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任务难度不太大,甚至连李若水和冯大器这等没任何战斗经验的学生兵,都很快就得出了答案。
小鬼子依靠征服和掠夺维持其国运,无论其政府还是民间,日子一直过得都不宽裕。军队中,也力求节俭,总是希望用最少的花费,杀死最多的对手。所以,鬼子炮兵对射击精度的要求,几乎到了变态的地步。很少将弹药,花费在非重点进攻目标上。
从大伙立足的位置看,爆炸声主要来自于两处,一北,一南。
北侧,就是原来二十九军南苑军部,所有古色古香的木制结构建筑,经历了一轮又一轮疯狂炮火覆盖之后,都失去了踪影。曾经雕梁画栋,全都变成了一株株巨大的火把,在连绵秋雨里,烈烈燃烧。将曾经的南苑军部位置,照得亮如白昼。
而南侧爆炸声最密集处,距离大伙眼下的立足点也不算远。充其量,只有一千五六百米,位置约略偏东。
“完了!”一名幸存的参谋忽然蹲了下去,双手抱头,身体因为痛苦而战栗。
“该死!”李若水和冯大器等学兵,眼睛迅速发红,双拳瞬间握得紧紧。
除了南苑军部之外,小鬼子炮兵的第二个重点打击对象,是南营区东门!昨晚,赵登禹总指挥在布置防御任务时,将那里交给一百三十二师直属团,军官教导团,新一团,新二团和学兵团。
其中,一百三十二师直属团初来乍到,人员不齐,也没来得及熟悉周边地形;军官教导团的主力,昨天上午已经奉命调往怀仁堂;只有新一团,新二团和昨晚刚刚由军士训练团与学兵营合并而成的学兵团,建制尚算完整。而新一团和新二团里,几乎全是新兵,大部分弟兄连子弹都没打过几发。至于学兵团,情况更窘迫。一直到昨天傍晚,学子们才终于配备了步枪。重火力一挺都没有,也基本没人会使! “学兵团的,有学兵团的弟兄们没有?跟我来,去支援弟兄们?”周健良的声音忽然从湖畔响起,带着几分化不开的寒冷。
他这个团长是昨天晚上才被临时提拔的,麾下的两支骨干队伍,二十九军军士训练团和学兵营,跟他这个临时团长,恐怕还都没来得及认识。然而,这并不妨碍,他在发现学兵团的阵地被日军当作重点进攻目标之后,果断挺身而出。哪怕明知道自己此刻赶过去,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与先前医务营、辎重团、警卫营和政治部等兄弟单位的军官们站出来收拢队伍时的结果不同,这次,人群中,只有零星五六个做出了响应,“我,长官,军士训练团一大队二中队第四分队长王希声,向您报道。”
“学兵营见习准尉冯大器,向您报道!”
“长官,我跟您一起去!我是学兵营三连的,今晚被保卫部门叫去谈话,才留在了这边。”
“我,我也是学兵营的,我叫赵小楠!”
“佟副军长,佟副军长和赵总指挥都牺牲了!”一声凄厉的哭号,就在距离周健良不到十米的距离响了起来。像胶皮摩擦玻璃般,刺激着所有人的耳朵,“都牺牲了。刚才小鬼子的第一轮炮击,正砸在他们俩休息的位置。整栋房子都炸没了,整栋房子都炸没了啊,啊啊啊啊……”
是刚刚被周健良从湖水里捞出来的军部参谋潘兴,左肩膀处鲜血淋漓,腰间的裤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挂成了一条条的,贴着大腿根儿,不停地往下淌水。“都死了,整个军部,就没几个人能活着逃出来。都死了,南苑大营完了,彻底完了,啊啊啊……”
断断续续的嚎啕声,与头顶的阴雨一道,冻得大伙全身上下一片冰凉。南苑军部已经至少被鬼子的炮弹犁过了一个来回,佟麟阁副军长和赵登禹总指挥两人到这个时候还没有现身,恐怕真的已经凶多吉少!而二人一死,南苑军营幸存下来的各部,就彻底群龙无首。哪怕通讯营能及时恢复电话线路,接下来的战斗,局势也会彻底一边倒。
日军高歌猛进,二十九军留在南苑的各部毫无还手之力。恍惚间,很多人都已经仿佛看到了今夜之战的结局,一个挨一个低下头去,泪流满面。
“哭,哭你妈的蛋!”一声愤怒的咆哮,忽然在湖畔爆发,将潘兴的嚎啕声,直接塞回了嗓子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