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慧,去厨房加点糖,淡得慌。”
沈母翻个白眼,要与儿子单独说话就直说,还与她玩这套。但她素来温柔,点点头,端了梨汤出去,临了还不忘给儿子打个眼色,叫他乖乖受训,别给他老子讨气。沈约吐吐舌头,不责备就是好事了,他哪敢在父亲气头上再闹事。
不过父亲性子深沈,吹胡子瞪眼睛这种事估计不会发生。
不出所料,沈母出去之後,沈持风捋捋颌下三绺长须,脸上神气仍是不温不火,半点要罚的意思没有,只淡淡问道:“今晚上玩得怎麽样?”
沈约不敢撒谎,“什麽也没发现。”
沈持风凝视他片刻,“本来我是想禁你足的。你眼下的行动的确不明显,什麽端倪也瞧不出来,但那位老爷子可绝不是个好糊弄的主儿,你在家待著,哪怕名声不好听,你又恨我,也好过日後惹出大乱子。”
沈约低眉顺眼,一副乖觉模样,他原本也以为会被禁足,没想到一向心思弯弯绕的父亲今儿个却直接起来,看来自己也得换个法儿对付。“儿子知道错了,以後绝不去赌场那种地方。父亲请放心,输光家产再偷国库存银,害得咱老沈家家破人亡这种事儿子还不敢犯。”
沈持风眉心微蹙,这小子,话点到这份上还揣著明白装糊涂,以为自己那点花花肠子瞒得了谁?“既然答应了人家,回去就好好准备准备,别丢了咱老沈家的人。”他学著儿子的口气,倒也似模似样。
沈约倒抽一口凉气,他虽知父亲消息灵通,但如此快法还是让人有点吃不消,知道这遭是逃不掉了,只好愁眉苦脸地应一声是。沈持风见状,嘴角微动,这孩子,还是那麽让人操心。“今天也玩够了,跟你母亲请个安,回房休息去吧。”
沈约老老实实告退,掩上书房门时却看见母亲正端著托盘从窗边走过来。“啊啊,原来妈也会听窗根啊。”他扑上去亲了一口,凑在母亲耳边低声道,神气顽皮得紧,再不是平日里装出来的无赖相,倒真似个六岁顽童在撒娇。沈母瞪他一眼,“赶紧回去洗洗,一身臭汗。”沈约撅起嘴控诉道:“你看你看,儿子被欺负,妈你不仅不心疼,还嫌弃我。”
“哼,也不知怎麽生出来这只惫赖猴子。”沈母说得恨气,却掩不住眉梢眼角那点笑意,看沈约盯著那梨汤盅子,笑瞥他一眼,揭开盖碗,“赶紧喝几口,我又添了点,你爹发现不了。”沈约舀了一口,连声叫烫,却又舀了第二勺子,沈母瞧著儿子吃喝,心里欢喜,眼角一丝笑纹跟著弯了起来,那些隐藏著的担忧就掩了过去。沈约看得难受,低声道:“妈,我以後再不淘气了。”
沈母定定地瞧著他,眼里满是疼爱,良久才缓缓开口:“约儿,你不是淘气才去飞雪楼的,我知道。”沈约只好苦笑,他却不知这事儿连妈都知道了,刚刚父亲让妈回避,他还以为能瞒混过去。
沈母摇了摇头,“你也不用跟我保证什麽,别跟他人保证些你做不到的事情。”
沈约有些难堪,他刚刚说这话是一时冲动,但也是真心的。如果让妈这麽担心,他宁可什麽也不去查,什麽也不知道。
“晖儿对你不错,他这几年多在军里,能这麽惦著你不容易,你要记得。”沈约点头,认真应承下来。沈母盖上盖碗,抽出手巾给儿子擦了擦嘴,“任将军你虽没见过,但老将军,我是说,晖儿爷爷,对你也是极好的。”沈约犹豫了片刻,又点了点头。任家老爷子的好他不是不晓得,最宝贝的小姐由著他带去胡闹,就差没有明著说许配给他,那些浪荡子无赖货的流言老爷子统统不在乎,就连任家下人都当他是自家内定的姑爷。每次去任家,仆从对他的态度跟对别人的态度从来不同,虽说礼数都是一般,可关照和关怀就差了那麽一点。
是,他知道,不只是任晖,任家人对他都是极好的。而这好,正是源於任老爷子的态度。
沈母话锋一转,“但是,无论发生什麽事,你最最要记得的一点是,你父亲,还有我,都是站在你这一边的,这一点,永远也不会变。”沈约一怔,却见母亲一贯温和的面容上流露出他从未见过的坚毅之色,这一刻她不像是个慈爱的母亲,倒像个傲骨铮铮的侠女。沈约有点糊涂,呐呐地动著嘴唇,但沈母身上的变化只是一瞬,顷刻间便又回复慈母状,笑著摸摸儿子的头发,“所以即使做错了什麽,也不要不敢回家。”
沈约玩味著母亲的话,心里暗暗下了决心,眼珠子在母亲脸上滴溜溜一转,笑而不语。“又打什麽坏主意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