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大人您怎么了,怎么瞧着跟丧偶了似的?脸色这么差?连杯子都端不好了?”阮沉香嬉皮笑脸:“擦擦,手都抖成什么样了,不去弹棉花真是可惜了。”
耶溪嘴角一抽,悄悄的拉开隔着两个厢儿的红绒帘子,从缝里悄悄的窥探隔壁,只见秦淮远衣襟打湿了一大片,却浑然不觉,直直的盯着台上,仿佛看见了什么骇人的可怕之物。
“啧啧啧,”阮沉香也看向台上,意味不明的笑起来:“这扮相绝了,说是倾国倾城也不过啊!啧,这等美人,阮某就是倾家荡产,能博的美人一笑,阮某死而无憾啊。”
耶溪:“……”突然想打人。
秦淮远一直不说话,直勾勾的盯着台上,脸色白的吓人,专心致志的看着台上,听那人绕梁的唱念,看那人惊艳的扮相。
还有下场时,轻轻瞥过来一眼里的风情。勾唇一笑,勾画的饱满的红唇让人想起樱桃。
耶溪捂住小脸,他他他太……撩人了。
台上的陈三两跪在堂前,与受贿的知州辩论不休,看戏的人都知道,那知州,是她亲弟弟,不过姐弟分别多年,又改名换姓,认不得了。
“最撩人春色是今年啊。”隔壁的阮沉香又在感慨,念一句没调儿的昆曲,他开开心心的吃着送上来的蜜饯,递给秦淮远:“吃不吃?不吃浪费了钱哦。”
而秦淮远,似是再也忍受不住了摇晃着身子起来,艰难的站立稳,颤着声开口:“秦某家中还有事,先告辞了!”
“别啊,中场走人,不是抹了美人面子嘛!这外头来的戏子也不容易啊,被你一搅和!真是不解风情!”阮沉香把桃花眼一眯:“接下来还有好戏呢!”
“不了!”秦淮远不敢再看。
阮沉香还是嬉皮笑脸的样子,只是伸出脚挡住他去路:“秦大人行色匆匆,莫非是不敢看么?这有什么不敢的?一出戏罢了,不是吗?”
秦淮远不说话,被阮沉香推着坐下,递给他茶盏:“喝喝,压压惊,看个戏跟活见鬼似的,看把你可怜的。这会别打翻了啊!”
台上莲曳注意到秦淮远的动作,突然把声音一提,他眼眸慢慢的向上抬,扫过耶溪,直逼那旁边的秦淮远。
“大人啊!我那兄弟,他还做着官呢!”
后边的知州笑:“你那兄弟,还做着官呢!哎呀呀!闻所未闻,奇谈啊!一个烟花□□的兄弟,倒做起官来了!”
“纵然做官,也他娘的不是什么正经官!”
台上的哄笑声传来,秦淮远手里茶盏又是落地一声颤,盖盏相撞的声音传的分外清晰。两种声音都清楚的传入耶溪耳中。
“哟,您这是怎么了秦大人?羊癫疯犯了?”阮沉香混科打岔,秦淮远一言不发,耶溪轻笑,看来莲曳还真的试对了。
秦淮远,他心虚了。
不一会儿,莲曳又张口唱起来。一字一句锥心泣血,传入耳中。
“我那兄弟哇。”
“甲子年间科第举,乙丑年会试在北京。三篇文章做的好,御笔钦点状元公。”
阮沉香又笑嘻嘻起来:“我怎么记得,秦大人也是甲子科第,乙丑会试,二十五岁就得中状元郎啊!”
耶溪轻轻笑,这阮沉香当真不是吃素的,讽刺人本领一流,怪不得人人讨厌他却不能把他赶出官场。
耶溪心情愉悦起来,又突然有些悲哀,若真的是这样,那出尘的命,也太惨了,她以为莲曳就已经很惨了,谁知道…
莲曳眼眸再次抬起,看向秦淮远,冷笑着开口:“自从五帝与三皇,哪有个□□开学堂。教出的学生中皇榜,胜过官场恶强梁。”
“我的父曾经中皇榜,刘瑾贼贪贿赂转卖文凭。二爹娘气死报恩寺。姐弟被困在北京。我奈何我头插草标把自身来卖,卖得二百两身价银。劝兄弟发奋读书把功用,不要虚度好光阴,姐弟在北京苦离别,可叹我李淑萍,自卖自身改姓换名。受尽了折磨流落在娼门。”
耶溪暗叹,如果莲曳猜的是真的,那出尘的境遇和这陈三两真的是像,同为贵门之后,同样被迫的沦落风尘,同样的含辛茹苦扶养弟弟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