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水生叹口气,呼出的气一遇见冷风,马上变成白雾被吹散:“下天津。”
“你娘该起来了吧,我走了,莲曳。”
莲曳看向他,目光深重,解下身上的裘衣,披在他身上:“保重。”
水生百般推辞,莲曳坚持给了他,水生冲他最后一笑,慢慢走了,雪大了起来,他身影渐渐消失在雪里。
莲曳低头,看向身上的锦衣华服,眼里遮不住的寂寥。
“莲曳莲曳!”耶溪穿着木屐,吱呀吱呀的走在雪里,带起银铃般的笑声:“赶紧读书背书!今天得背完诗经国风召南!”
看着书上密密麻麻的字,莲曳嗓子一紧,赶紧拿过紫砂壶狠狠的喝一口。咳嗽几声拉着她进屋来,一进屋里,一股暖流将外面所有寒冷隔绝。
“蔽芾甘棠,勿翦勿伐,邵伯所茏…”
莲曳哑着嗓子读书,耶溪笑眯眯的在旁边画画,他读到这里,耶溪回过头来:“对了,我外祖父,表字就是甘棠,出处就是这里。”
“表字?”莲曳有些艰难开口:“《礼记》里面说男子二十冠而字?那个表字?”
“聪明!才背的就记得这么清楚!”耶溪笑眯眯看着他:“等你二十岁的时候,要不外祖父要不邱公公,会给你取一个表字。”
“表字?”莲蕊推门进来,给莲曳倒了一杯茶,摸摸耶溪的头发,笑着开口:“这我倒想起来,莲曳的表字,他爹给他取好了。”
“哎?”耶溪有些吃惊,莲蕊来了兴致,过了一会翻出来一张发黄的纸:“耶溪过来看看,这是个什么字?”
耶溪笑着拿起纸,上面两个字点点如桃撇撇如刀,隽秀潇洒,耶溪惊叹于字的同时,缓缓的念出了这两个字。
濯清
莲曳也跟着默默念了两遍,字里仿佛有力量,有温度,来自那个他已经毫无印象,却无时无刻不在他身边的人。
出尘。
“好!”耶溪眼睛一亮:“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正好又姓莲!这个字太好了。莲姨!”
莲蕊有些激动又有些骄傲,轻轻的收起纸儿:“就知道,他取的字,好。”
莲曳低头,嘴角掩不住的上扬。
耶溪有些奇怪,她知道莲曳生父是个小倌,但是从他留下的字迹看,不像是低贱之人,分明是红尘中的风流儒雅之士。这些念头一晃而过,也就过去了,她继续督促莲曳背书。
莲曳叹口气,赶紧喝口茶吊着一口仙气,继续扯嗓子念书。
莲蕊笑眯眯的加了些小炉火,给旁边玩累睡着的小荷身上盖了层被子,悄悄离开。
过了一会风声弱了,听起来雪停了。耶溪打开窗户,外面已然是银装素裹的一片仙境,耶溪踩着木屐出去踩雪,莲曳站在窗口背着书,眼里,倒映着耶溪欢快的影子。
还有七年啊… 时光荏苒, 七载云烟。
京城中最大的茶馆, 聚仙阁里, 人山人海,书生打扮的人们聚在一起议论纷纷,眼睛都紧紧的盯着下面的来人, 生怕错过了什么。
“出榜了!”底下有人扯着嗓子喊:“出皇榜了!”
茶楼一下子跟炸了锅似的,吵吵嚷嚷的都下去了,茶楼老板笑眯眯的看着众学子离去的背影。
“天下英雄,来来往往, 熙熙攘攘,皆为入网。”
说着,他亲自端过一壶上好碧螺春。走到一处最僻静的雅间,敲门:“莲公子, 茶来了。”
“进,”一个清冽的声音响起, 老板推门而去, 一眼便怔住了, 眼前人白衣素袍,腰间简简单单挂一枚白玉佩, 眉眼如画,水墨风华, 只一眼便断人肠,陷人魂伤。
不愧是京城大家闺秀名门贵女想破了头抢着要嫁的公子啊。
老板感慨一声,放下茶壶, 给他倒了一杯茶,袅袅的茶香散在空中,和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莲花香:“莲公子,今个儿放榜,您不去看看?搁这坐着?”
“等人。”莲曳淡淡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