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是个二十上下的男子,着大红色长袍,额间戴了白玉珠子的抹额,人长得魁梧,伸着脑袋将坐在廊下栏杆上的孟中亭又看了一遍,同身后的人道,“是不是孟家的爷们?”
“彭二爷猜呢?刚才孟家就两个没露面的,嫡枝的六爷和旁枝的海三爷,听说那海三爷二十好多了!”
彭二爷砸吧了一下嘴,“看来是嫡枝的六爷了。”
这话一落音,孟中亲兄弟三人就从后面走了过来,孟中亮上前一步,“彭二爷躲在这做什么?瞧什么呢?”
那彭二爷连忙撤了一脸的兴致,同孟家兄弟几个笑道,“没什么,有只猫儿在草丛里蹿,我正要瞧呢!”
众人这一说话,孟中亭也从另一边转了过来,他给众兄弟见礼,众兄弟引了那两人同他认识,“你方才没见着,这位是莱州彭氏的彭二爷,那位是济南尹家的尹四爷!”
大红衣裳的正是彭二爷彭久飞,一旁陪衬说话的,是尹四爷尹组。
孟中亭没什么兴致,礼数不缺地同两人见礼,也就算了,倒是那彭久飞和尹组的目光,总是时有时无地在他身上转悠。
——
前脚进了家门,后脚瓢泼大雨如银河决堤一样落了下来。
崔稚身上沾了湿气,苏玲给她寻衣裳换去。松烟站在屋檐下不知道是走还是留。魏铭走出门来,招呼了松烟,“你怎么来了?你们六爷呢?”
“六爷、六爷被三爷叫去有事,脱不开身……”松烟都不知道怎么解释了,原本六爷是说好了肯定来的,谁知道他都同崔姑娘说了,六爷又说来不了。
当时崔姑娘听见这话,脸色就不太好了。
松烟支支吾吾同魏铭解释了一下,“……不晓得姑娘是不是生气了,小的都不敢走了。”
他走不走,结果改变不了,魏铭安慰了一下他,“等雨停了,你回去就是,旁的不要多说了。” 松烟走了,屋檐上还有晶莹剔透的水珠滴滴答答落下来。
魏铭透过窗子,瞧见房里的人极其难得地在桌前静坐,她平日里不是闹腾着吃吃喝喝,就是四处跑动做生意赚钱,如今静静一个人坐在桌前,单单看去,如闲花照水,只是再想她今日奔波了一日,却又如落花流水,倒也让人不是个滋味。
他不知道怎么上前去才好,反而是静坐的人转过了头来,目光从他身上扫过,又扫了回来,“木哥,有事吗?”
魏铭问了可否方便,苏玲给他打了帘子,出门去了,魏铭见崔稚捏过一只茶杯,“你要不要喝点茶?”
魏铭说也好,坐到了她对面,见她虽是一身男装打扮,但脸上没有似前些日敷了黑粉,想来是要见孟中亭的缘故……
“今日街上可有什么好玩的?”魏铭问。
崔稚问他,“魏大人窝在房中读书作文闷了?”
魏铭说确实,“眼下考生来了九成,此事还要上街耍玩,被人瞧见要骂了狂妄的,若是被考官看见更是不好,特特要压一压威风,不取中,岂不是惨了?”
崔稚露了两分笑意,“考官好大的威风?点谁不点谁就在一念之间!这个时候是该低调一点。”但她转眼想到了孟中亭,孟家人才刚进城,还是风风光光前呼后拥地进城,就不想着低调吗?
而且,她还从松烟和后头传话的小厮口中问得,孟中亭是同族人一道,应了几个世家的邀约,做客去了!
这一想,崔稚就不乐意了。从前她没如何意识到孟中亭和她的差距,无外乎吃穿用度好一些,处处多注意些礼数,即便是在泰州孟中亭父母处,她也没如何觉得,可这次回青州却不一样了。
孟中亭就像被栓了绳子的兔子,往外蹦达两下,就要勒住脖颈。
这种被勒的感觉,连崔稚都能感受得到。
她抿了嘴,两分笑意又散了去,魏铭一丝一毫都瞧在眼里。
这次他直接问了她,“怎么?孟小六惹你生气了?”
崔稚哼了一声,“忙人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