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奴_作者:水杯珠(70)

2020-01-30 水杯珠

    六年前的严冬,大雪纷飞,是乐迩把她从一片严寒里捡走,并带回灵山。

    他毫不客气地把自己当做她的恩人,也毫不客气地把自己当做她的主子,教她重习武功,教她床笫之术。

    她没有拒绝。

    她在一个个无法合眼的夜里把自己的身体交付出去,把那些屈辱交付出去,用新的屈辱,来替代旧的屈辱。

    她并不介意乐迩怎么做,怎么看,怎么想,甚至也不清楚自己的意图。她那时只有一个感受——她越是跟乐迩纠缠不清,那些屈辱就越是深刻、鲜明,她的仇恨就越汹涌,生命力就越旺盛。

    换而言之,是那些屈辱,供给着她活下去的动力。

    乐迩跟她纠缠了两年。两年后,她一跃而成瑶光堂第一杀手,乐迩喜遇新欢,她知趣退位,两个人于床笫之间一别两宽,无一分苦涩,亦无一丝缱绻。

    再过两年,乐迩提携她为一堂之主,并允诺她可随时借用堂中人力向剑宗复仇。

    也是那年之后,她重回殿外的梅亭,开始以谋臣的身份为他煮酒。

    他是她生命之中的第一个男人。

    也是唯一一个她没有去爱过的男人。

    在那些浑浊的、昏沉的日子里,他们纠缠彼此,利用彼此,并刻意地不去了解彼此。

    她至今对他所知甚阙。

    唯有一点,是跟屈辱一样令她感受清晰的——

    在她不爱他的同时,他也是不爱她的。

    他跟她一样,都是在交付。

    然而,她交付的是屈辱,他交付的是什么呢?

    这一点,无人能知。

    阴云压境,入山这天,下了场突如其来的大雨。

    灵山夏季气温本就比中原要低,被暴雨浇后,冷风阵阵,刮得人汗毛倒竖。

    白玉不肯在外山逗留,匆匆披上一件斗篷后,坚持即刻去主殿。天玑知她救人心切,拦不住,只好命人备下马车,冒雨前行。

    马车在水中、泥中盘山而上,于晌午时分,抵达正殿前的庭院。

    豪雨如注,青石板上水花四溅,候在檐下的一行侍女撑开罗伞,踏过积水向马车迎去,将白玉、天玑接下马车,护送入殿。

    白玉脚下生风。

    殿门一开,耳畔的风雨声恍惚戛然而止,白玉整顿心神,举步入内,抬眸时,面色一怔。

    烛火煌煌,金碧辉煌的大殿内人影重重,上至两位护法,下至分堂副官,里里外外站成三层,此刻正齐刷刷地盯着白玉,或惊或喜,或忧或愤。

    白玉眉心微蹙,定睛细看,发现尊主乐迩并不在主座上。

    ——什么情况?

    正疑惑,天玑自后跟上,在耳畔低语:“先过去,一会儿跟你解释。”

    白玉狐疑,正要质问,人影里突然走来鹤发鸡皮的紫袍老者,将拐杖往大理石地砖上狠狠一敲,厉声道:“瑶光堂主,你可让我们好找啊!”

    话声甫毕,人潮里私语切切,白玉收敛神色,向老者略作一揖:“逾期不归的确是瑶光之过,稍后会亲自向尊主请罪。”

    “哼,请罪,你也不看看自己将尊主害成了什么样!”老者怒喝。

    白玉眉峰一拧:“护法此话何意?”

    老者正要再训,天玑抢道:“瑶光堂主刚刚回殿,尚且不知尊主情况,还望长老勿怪。”

    “不知?”老者蹙眉。

    “尊主有令,务必以李兰泽被挟为由,将瑶光堂主带回灵山,故而尊主情况,瑶光堂主并不知晓。”

    老者惊疑难定,狠盯白玉一眼,拂袖而去。

    白玉冷下脸道:“你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

    天玑收敛神情,终于不再隐瞒,迎上白玉的逼视,道:“李兰泽并没有被尊主扣押,但他的确在灵山。”

    白玉面色冷峻。

    天玑一字一顿,道:“他将尊主扣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