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沈学士抬起头来,慢慢踱到了书案前,从林林的笔筒中挑出长毫,重重在砚台中一蘸,酣畅淋漓的四个大字跃然纸上:惠尔好我。
沈超等他老人家落款后,小心地将纸移开,再铺上一张雪浪纸,那纸上落下的便是:携手同行。然后沈学士同样落了款。
不等他老人家盖印,沈超兄弟已经双双跪下。这句语出《诗经》的句子,从小两人就烂熟于心,皆知老人家分开写来的用意。沈超行大,开口的也是他:“请太爷放心,我们兄弟定会相互扶持,保我沈家家声不堕。”
见他们明白自己的意思,沈学士也不多说,摆手让二人起身,才拿出自己一方不常用的闲章端正印了上去:“去吧,即是榜已发过,也该去拜见你们的座师。”二人各自端着一张散着墨香的横幅,小心退出。
“你小孩子家家的,也不懂字的好坏,不如都让哥哥替你保管着得了。”沈超一出了沈学士的书房,就将魔爪伸向了沈越手上的字。
沈越侧身让开了的爪子:“你敢抢我可喊了呀。我不懂字,咱们等大伯下衙了请他评评理。”
把个沈超气的也想翻白眼,想到自己不如沈越翻的熟练,生生忍下这口气:“你就仗着大爷偏心吧。”
这话说的也不算错,别看沈信在府里就是一个唱白脸的,可这白脸也分人,对沈越还能不时有个好脸色,见到沈超那可一直是苦大仇深、非训即批。好在还没如原著里贾政那样见着贾宝玉就叫畜生,要不沈越都得怀疑这个时代的男主人,是不是都对自己的儿子有什么错误认知了。
现在听到沈超说沈信偏心自己,沈越也不怕再打击他:“象我这样又懂事又明理又知道孝敬长辈的,自然人人偏心。”说完不理会沈超一脸踩了屎的表情,回自己院子里让人好生把字收好。
“这是大奶奶让我刚送来的,说是让公子去拜见座师的时候穿。”红柳捧来一件崭新青衫,上头云纹暗绣,右肩膀处正是一只展翅的雄鹰。
沈越穿上就是一笑,看来刘氏也是早有准备,明知他平日不愿意衣裳上头有绣纹,还做了这样的衣裳给自己,定是早早算定他今日不会拒绝。
沈越的确不会拒绝刘氏的好意,等在府门处等来了沈超的时候,更觉得刘氏用心良苦:沈超的衣裳与他的一色一样,不同处是那雄鹰绣在了左肩。如此两人走出去,不用介绍都知道是兄弟俩。
一般来说,座师并不会马上见自己的学生,而是在出榜的这一日收了新学生的帖子,什么时候要见再下帖子给学生。沈越本来以为自己与沈超也一样只要递了帖子就可去林府,不想那门子看了他们的帖子后,直接笑脸相迎:“两位沈举人请,大人在书房呢。”
沈超看了沈越一眼,见他神色如常也不多话,从自己荷包里掏出一块碎银子来:“辛苦你通报一声。”
那门子大声谢了赏,脚步飞快地向着府内而去。沈超小声问:“这位座师?”
沈越考前却听林如海将考官一一分析过,也悄悄向沈超道:“主考是礼部左侍郎,巧的是他正姓左,名桓。”
沈超听了微微一笑:“想是因为你的功劳。”沈越忙摆手示意他别多说。就见门子又带笑向二人伸出手来,做出里面请的动作:“大人请两位沈举人进内说话。”
两位身姿挺拔的少年,穿着一模一样的青衫,面目也有五六分相似,只身高上差了些,此时齐声向自己问好,行出的礼就如演过一般,整齐悦目。左侍郎大笑着让他们兄弟起身:“快坐快坐,来人,上好茶。”
等他们坐好,左侍郎还是笑微微:“说来真是缘份,没想到你们兄弟竟同年应考,又一同高中,想来太师也是高兴的。”沈越兄弟嘴里也应着好巧,多谢老师栽培。
左侍郎见他们兄弟嘴上虽然谦逊,神情却不似一般举子见座师那么拘谨,心里暗叹一声这才是世家公子,从小多大的官儿没见过,什么样的场面没经过,怎么会因见自己这个三品官便失了分寸。
“其实小沈大人的文章也十分出色,无奈这试帖诗上输了令兄一筹。”左侍郎怕自己分不清两兄弟,干脆叫起了沈越的官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