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便是沈师弟吧?师弟清早过来,只是老师这里厨房的人手不够,我便带着闺女去帮忙筹备午膳了,倒是未曾及时过来招呼一番,着实失礼,怠慢了。”
王氏这话听起来倒像是一副以主人家自居的口吻了,沈文晖不由得挑了挑眉,正欲说些什么,便听着在一旁看文章的冯师兄不知何时分出了一丝心神来听他们讲话,只听见他大大咧咧地道:
“玉娘,都是一家人,何必如此客气呢?师弟定然不会介怀的,倒是你,莫要喊什么沈师弟了,直接唤字即可。”
沈文晖见状顺杆而下道:“是,嫂子直接唤我耀之即可,无须如此客套。”
跟在王氏后头的少女便是冯翊的掌上明珠冯倩如了,王氏只听见身后头女儿压低了的闷笑声,不由得暗自咬牙。
只是,王氏和冯翊乃是十几年的夫妻了,都是再了解熟知彼此不过的事情了,王氏心知夫君为人正派,便不肯让他知晓自己心中的盘算,生怕坏了自己在他心中的印象。
此刻,哪怕是亲自被夫君拆了台,王氏也只能面上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是我太过外道了,不知耀之有什么忌口或者说想吃的菜色吗?方才不知道你的口味,便只是随意做了几道。”
王氏心中盘算得很好,这话只要沈文晖顺着爬,怎么说她也算是他师兄的夫人,哪怕是老师家中厨房无人,可也不能专程来给他当厨子吧,未免多了折辱之嫌。
若是沈文晖真的点了菜,便会不知不觉地在老师心中留下一个不怎么好的印象。王氏也并不指望着一次两次便能让老师厌弃了此人,但只要种子种下了,终会有生根发芽的那一天的。
沈文晖可不知道,第一次见面的,先前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人如此莫名其妙地便对他有了敌意,只能说王氏隐藏掩饰的功夫还真的不赖。
他只是下意识地觉得这位嫂子说话总有些让人不舒服,乍一听觉得没什么,可细细琢磨起来又觉得每个字都不太对劲儿。
这只能说明,沈文晖还是没怎么见识过后宅女人之间只是用言语便能如刀子一般伤人的功夫,若是知晓了,只怕更会对着除他认定以外的女子敬而远之了。
“多谢嫂子好意,只是耀之没什么忌口的,家中境况一般,也没有挑食的习惯,辛苦嫂子忙活着准备午膳了。”
王氏暗自气闷,这个沈文晖,这般大小的人,怎么就如同泥鳅一般,说话滴水不漏的,不过第一次见面,她也不好再有意无意地针对这个人了,否则让老师留下不好的印象那才是最大的损失,总归是来日方长嘛。
沈文晖是推拒了,王氏的“进攻”也算是告一段落,可她松口气的时间太早了,只听得冯翊听上去漫不经心地道:
“师弟是京城人氏,想必自是喜好偏酱味一些的菜式,夫人做的偏辣一些的他怕是吃不惯,不若劳烦夫人再去做两道小菜?”
沈文晖赶忙摆手道:“怎敢如此劳烦嫂子!师兄也太过客气了些,不必麻烦了,今日的午膳想必是嫂子精心筹备的,正好我吃了十多年的京城口味,今日也合该见识见识嫂子的手艺。”
王氏内心无比郁闷,就算她早就明白过来,这位夫君不仅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还是个不解风情的,要不府中也不可能这么多年只有上官塞过来的两个小妾了,看看她那些闺中密友,哪一个府中的后院能有她这般清净省心?
只是,这性子说好也好,说不好的便是这种时候了,哪有当着第一次见面的师弟便将自己的夫人当做厨娘一般使唤的?如此,岂不是在无形之中便让这个沈文晖给看低了?
王氏面色不显,心中却早已充满了怨气,这种怨气在沈文晖推拒了的时候才稍微平复了些许,总算这个姓沈的还有点眼色,可是接着程勉的眼神也从文章移到了她的身上。
虽说程勉自己可能没有那般意思,可在王氏看来,可不就是对她慢待他的爱徒这一举动在示意不满吗?因而,哪怕心里有万般不甘愿,王氏也在面上笑着道:
“师弟也太过客气了些,不过是做几道菜,能费什么心力?我一个妇道人家,也未曾准备什么见面礼于你,今日便以这一桌合你口味的好酒好菜来招待你以示歉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