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不知为何,在冯师兄还年幼之际,明明有机会给孩子改名换姓,将他当做亲生一般收养的时候,老师却迟迟不愿松口,于是,冯师兄便终究是随了生父的姓氏。
这些事情沈文晖又是怎么知道的呢?在他回来之前的那一世,老师已然去世,秦管家在他上门吊唁、并以子孙之礼披麻戴孝之时,不知是自己在念叨,还是刻意说给他们师兄弟几个听的,便将这段往事娓娓道来了。
因而,冯师兄作为京城人氏,离乡十余年,想趁此机会让孩子们认认根儿,这一点完全说得通。
一旁听着他们之间谈话的冯倩如低头用饭的功夫,目光不由得闪了闪,他们这一大家子此番回京,娘命下人收拾好的箱笼跟搬家也差不离了,只是,爹为什么要说谎呢?
饭后,程勉对着沈文晖上次送年礼之时遗留下来的问题一一解答,又同他说了书院开学的日期,便放他归家去了。
而就在沈文晖离开太傅府之后,书房里只有程勉和冯翊两个人的时候,只听着程勉不动声色地道:
“说吧,你有心事?而且是瞒着我的事情?跟你此番坚持要大张旗鼓收拾了许多行李仿佛要常住京中一般有关?”连着三句话虽是问句,语气却是一句比一句笃定,显然心中已然有所察觉。
冯翊不由得苦笑,老师真的是,将他的心思看得透透的,也罢,既如此,那便一一道来吧。
冯翊从当初大约在十几年前,他升到正六品侍读学士之时讲起,一直说到前些日子收到的一封密信,也正是这封密信,才让他不得不赶回京中,随老师一道,既是出自真心,也可以说是个明面上遮掩的幌子。
程勉听了久默不语,是呀,谁又能想得到天启帝埋下的布局竟是从十多年前就开始筹谋了呢?便是他,即使的确觉得冯翊当初如果在任职侍读学士之后突然自请外放出京有些奇怪,却也从未多想过什么。
毕竟,好实干想外放谋出路的人也不在少数,他却没想到,这一切推动的大手竟是坐在龙椅上的那个人。说起来,他虽曾在朝为官过,却是从未看懂过这个在他教过的人里头身份最尊贵的学生。
程勉心下不免有些心绪复杂,沉吟片刻道:“既是圣上密信在这关头召你回京,想必京中又要有一番大动作了,不管所为何事,你身后站着的可是一大家子人呢,行事之时多思量几分。”
这段话里并未关心冯翊是否会升迁回京,也未曾关心圣上究竟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只是叮嘱了一番罢了,冯翊听着,感怀于心,自是无有不应的。至于沈文晖,对此则是丝毫不知。
年关已然到了尾声,街上出来做买卖的人也多了起来,沈老爷子一日清早带着沈明泽出去了一趟,回来便拉着一匹马,身后还跟着一大一小两个人。
“爹,这是?”沈文晖赶忙问道,怎么就出去一趟,还给家里添了人呢。
沈明泽将马栓在茅草棚旁边的柱子上,那里原本是用来堆柴禾的,一边转头对两个人说道:“今天也够乏累了,瑛娘,你带着他们去安置一番吧。”
宋氏满心疑惑,闻言默默将到了嘴边儿的话又吞了回去,只是笑道:“那你们便跟我来吧。”直至将那父子二人带到了客房这才回来。
沈家在附近这一带家里头面积虽不算大,可因着人丁稀少,空房子还是有的,专门腾出来了一间作为客房,虽然因着沈家许久未曾迎来过远客而空置了许久,可女眷们都是爱干净的人,饶是如此也经常打扫这间客房。
宋氏走了之后,那个约摸十岁出头左右的男孩一脸不敢置信,这样的神情之中却又带着几分喜悦:“爹,这间屋子也太好了吧,我们住的真的是这里吗?”
男子摸了摸他的脑袋,略硬的发丝在手心里有股挠人一般的痒意,看着孩子露出来的笑脸,喜悦的同时又有几分心酸,带着些许察觉不出来的鼻音“嗯”了一声:“人家对我们这般好,从明天开始爹可就要卖力干活了。”
男孩睁着一双大眼睛懂事乖巧地道:“爹放心,我也会尽力帮忙干些活儿的,不会让人家嫌弃我是吃白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