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为免旁人在背后说些不中听的话,卢夫人还是咬着牙将这个孩子养着了,到底意难平,又不是亲生的,说是养着,其实跟不管不顾也差不多了。
卢明浩十岁那年,因着和嫡弟发生冲突,卢夫人生怕他对自己的宝贝儿子不利,赶忙将他送回了生母那里。
他们兄弟二人虽然自小一同长大,可感情却不是一般的差,上一届乡试中,因着卢明浩名列前茅,卢明全却是挂在榜尾,这感情就更是不睦了。
卢大人此刻开口劝着卢夫人,心中可是自有一番计较,不管怎么说,两个都是他的儿子,无论哪个中了进士,这还不是他这个当爹的面上有光吗?
全哥儿虽然因着闹出来这么一档子事情折在这儿了,但这不是还有一个成绩更好、比他中进士希望更大的浩哥儿吗?他可不能任由夫人闹出来这么大的动静,弄得浩哥儿或许到手的功名也要飞了。
做了二十年的夫妻,卢大人心里在想些什么,作为他的枕边人哪里还有不了解的?当下心中怒意更甚,她家全哥儿没了希望,凭什么让这个碍眼的庶子春风得意呢? “呵!他们兄弟二人不睦, 这我是知道的, 只是一直想着,大了懂事了也就好了,可是没想到,竟然闹出来这么一档子事情。
浩哥儿啊, 母亲养育你近十年,拿你当亲生儿子一般疼爱,饶是全哥儿再有不对的地方, 看在他是你弟弟的份上,看在母亲的面子上,你就不能说与我听吗?
为何要如此陷害于他?这样一来, 与将他的前途全盘断送有何区别呢?你为何这般狠心啊?”卢夫人哭哭啼啼的,虽然她口中的“陷害”一词还待考证,但先是这番作态, 便又将众人的心拉偏到她这里来了。
卢明浩眼里划过一丝冷意, 所以这是开始拿养恩来拿捏他吗?亲生儿子?所谓的“亲生儿子”便是指使下人欺辱于他吗?克扣用度、遭人冷眼,这些事情都是一点一滴积累起来的。
他与卢明全自小一同长大, 遭受到的待遇却是天差地别, 这也就罢了,毕竟站在嫡母的立场上,他的确是碍眼的妾室之子,被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也就罢了。
因而,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同那个宝贝弟弟争些什么,只想拼命读书, 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够从卢府搬出来,带着生母,安安静静地过着自己的日子,即使这其中的难度不亚于一步登天。
可是呢,就这么唯一的一个摆脱命运的机会他们也要想尽办法阻拦?既然卢明全自己存了害人的心思,那就别怪他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只是,这些话他根本没办法说出口,这是一个“孝大于天”的世道,嫡母这番话若是他回嘴了便显得有些不知好歹,对嫡母的好意心生怨怼了。
想到这儿,卢明浩站在原地,眼里的神色却越来越冷,见他迟迟没有反应,便是认为其中另有隐情的人也开始犹豫了,不会真的被这妇人说中心事,心虚了吧?
正当卢明浩想要拼着名声不要,也要在今日达成目的的时候,人群中却传来一道年轻男子的声音:“哦?既然夫人视这位兄台为亲子,在下心中却有几个困惑,还请夫人能够解惑。”
众人循着声音的来源处看去,人群自发地让出一条道来,看到说话者便是一愣,此人相貌丝毫不亚于这位卢公子,眼神清明,自有一股风光霁月的气度,让人不自觉便心生好感。
卢夫人今日是打定主意怎么着也要将卢明浩拖下水了,既然她家全哥儿吃了这么大一个亏,那就干脆两个人都别想考中了,至于卢家后继有没有人,那又与她何干?
总之,她是不可能看着这个不讨喜的庶子骑在她家全哥儿头上的。因而,虽则此刻突然冒出来了一个多管闲事的人,可卢夫人多少也见过些世面,还不至于就此被吓到,稳了稳心神道:“公子请讲!”
或许是心中主意已定,卢夫人也显得进退有礼了起来,只是她不知道的是,方才那番如市井泼妇一般撒泼的作态已经尽入众人眼底,此时才想着补救,只怕是为时已晚了。
站出来说话的人自然是沈文晖了。从一开始那妇人叫破“卢明浩”的名字之后,沈文晖便觉得这名字有几分耳熟,再听自家父亲一说那兄弟俩在搜身时候的恩怨,他便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