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若他没有记错的话,前世并未闹出来这么一出,不过卢明浩也的确算是他的同年,他们那一届会试之时,似乎发挥得不是很好,只是考中了二甲进士。
后来他也在参加琼林宴之时听旁人说嘴过几句,才知道他是庶子,同家中闹僵了,再后来,此人便带着生母自请外放了。
至他回来前这近二十年的时间,似乎从未踏进过京城一部,如此一来,卢府有这么个考中进士的儿子也跟形同虚设一般了。
说实话,沈文晖还有几分欣赏这个人,对于孝道大于天的古代人来说,能够有这般近似于离经叛道的举动,已是殊为不易。
虽然这样躲避着的法子在沈文晖看来还是笨了些,但对于一个古人来说,能够有这样的大胆,顶着流言蜚语,已是极有魄力的了。
现如今看着卢明浩陷入这样的窘境,虽然素昧平生,沈文晖还是站出来了,忽略了卢明浩一直投过来的暗暗打量的眼神。
卢明浩呢,他很确认,这般让人印象深刻的人,如果两人打过交道,他不可能没有印象的,那么问题来了,既然不曾相识,又为何要站出来呢?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从小到大的经历全都告诉了他这一点,因此他只是抿了抿唇,打算看看这个人究竟想干什么,又想从他身上得到些什么。只听着沈文晖朗声道:
“在下只想请教夫人两个问题,其一,夫人口口声声说将这位公子当做亲生儿子,那么,请问又为何要自相矛盾,做出在贡院门口逼问于他的事情呢?试问,有哪户人家会自曝其短?又有哪位母亲舍得如此让自己的亲生儿子下不来台呢?”
卢夫人语塞了一瞬,正欲分辨,沈文晖却没再给她开口的机会,而是接着道:“其二,夫人既然口口声声说令公子乃是被自己的庶兄所陷害,在下心想,搜身被查出来夹带的也只有寥寥数人。
况且此事事关重大,时间也并未过去多久,想必这些衙差大哥处定然保留着当初从令公子身上搜出来的纸条,一个人再怎么变,字迹总是不会有太大变动的,只要对比一番,真相便可水落石出了。”
沈文晖的话处处条理清晰,众人也开始窃窃私语起来,是呀,此事只要拿出搜身时夹带的纸条,对比字迹便可知道,此事事关一名举子的名声清誉,又不是什么太大的事情,找这些衙差讨要一番也不是什么难事。
当下便有热心人上前去跟还未曾撤走的衙差低声商量些什么,目光还时不时地投向这边,殊不知,卢夫人的心中却已经有所慌乱。
卢明全被搜出夹带之后,被革除了功名,官府却并未扣着人不放,当天他回家之后卢夫人便已知晓此事的来龙去脉,这纸条本身就是卢明全自己写来打算偷偷塞进卢明浩的考篮的。
却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出了岔子,明明应该出现在对方考篮中的纸条,却是原封不动地在他自己的身上被搜了出来,关键是,当初全哥儿做下这事情是瞒着她的,年纪轻到底做事不够周全,纸条乃是他自己亲自动笔写的。
卢夫人策划贡院门口大闹这一场也有几日了,打的主意便是这时卢明浩精神不济,万一被抬着出来那就更好了,怎么说还不是都由她这个“慈爱的”嫡母?
借着舆论的风向将此事坐实,恐怕也没有几人会想到纸条的事情上来,过后她收买人将那纸条毁了,此事可不就是□□无缝?说不定还能因此让她家全哥儿翻身呢。
卢夫人哪里想得到,这个向来性情冷清的庶子,居然还会有明眼人站出来相帮?此刻,沈文晖饶是眉清目秀,在卢夫人眼里也变得面目可憎了起来。
对上卢夫人显得有几分不善的目光,沈文晖毫不在意地笑了笑,猜想着对方此刻的心情怕是好不到哪里去。
卢明浩却是心情复杂,的确,这些话若是由他说出来,思路太过清晰了些,便显得他有几分早有预谋的意味,众人心中对于他话中的真实性也会打个大大的问号,若是由旁人之口,那作用可不是简单两句话便能概括得了的。
他也不是没想过会有同私塾的学子站出来为他说话,只是他同卢明全上的是同一所私塾,对方有嫡母溺爱,对围着他打转的人也从不吝啬,在私塾里比他这个庶子的人缘可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