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说起来还有些愤懑不平之色,也是,好友和一个素不相识、人品低劣的男子,究竟偏向哪一个还用说吗?不过,之所以还在跟那些人周旋,还是因着时间久了,连何夫人自己也想不起来,究竟有没有应承过“儿女亲家”这回事了。
“夫君,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呀?”似是瞧见沈文晖的失神,陈婧姝略带不满地扯了扯他的衣角,语气里细细听来还带了些撒娇的意味,在外人看来或许不够庄重,不该是作为大家主母的做派,可沈文晖心下却是只有欣慰的份儿。
好容易,小姑娘脑筋才转了弯儿,从那副端着的、时刻想要做个贤内助的做派,变成了今日这般愿意跟他软软地撒娇的模样,可以说,其中大半都是沈文晖自己惯出来的。
自然,现下沈文晖也就只有好脾气地笑笑的份儿了:“听着呢,何姑娘若是嫁给这么个人,确是可惜!”
得了预想中的回应,小姑娘满意地笑了笑,宽大的衣袖下却是悄咪咪地勾住了他的一根手指,饶是身后的两个丫头不大可能看到,即便看到了也不会说出去,可毕竟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在外头做出来这般“不庄重”的举动。
想到这儿,陈婧姝抬眼瞄了一下沈文晖,低头便忍不住笑了,像个偷腥儿的猫似的,耳朵处也悄然爬上一缕红晕。
瞧见她这副模样,沈文晖也不由得被感染上了几分好心情,唇角勾了一下,反手便握住了她的手,还故意使坏一般的,伸出一根手指在她掌心挠了一下,仿佛羽毛轻轻拂过似的。
陈婧姝好似触电一般,正想收回自己的手,却发现已经被自家夫君紧紧握住,挣脱不得了,不由得回头看了一眼,在宽大的衣袖下,落樱和落夏两个丫头竟也毫无所觉,这才算是放下心来。
半是羞怯半是嗔怪地瞥了自家夫君一眼,心里头却是只有高兴的,若说她成婚之前还有几分少女的青涩感,如今却已渐渐蜕变成了年轻女子的娇媚,沈文晖看在眼里,眸色不由得更加幽深。 席间, 一家人言笑晏晏,说着今日发生了什么样的趣事儿, 聊着不知从何处听来的轶事,偶尔相视一笑,很是轻松愉悦,在这般情境下, 沈文晖那稍显突兀些的沉默之态便显得尤为反常了些。
沈文晖正是记事的年纪之时,宋氏却又怀了身孕,因而说起来,跟他相处时间最久、也是最为亲厚的实则乃是沈老太太。
老太太年纪大了,什么事情没有见过?更何况早就将自家孙儿的性子摸了个透呢, 看着他藏在平静面容之下的一丝失神, 心下暗叹一口气, 这孩子心事重,若是没有人开口问的话, 只怕又要不知将话藏到何年何月去了。
只得道:“耀哥儿, 可是有什么事情发生?”她突然来了这样一句话,一下子便将桌上所有人的目光,吸引到了沈文晖的身上。
沈文晖自是知晓这事情迟早都得家人知道的,只是没想好怎么说罢了,却没想到祖母竟这般敏锐,当下抿了唇角:“今日圣上召我进宫侍讲,安排了一桩差事给我,要去一趟湖州, 大概来回得三个多月。”
沈文晖下意识地将此行或许可能会有的凶险给隐瞒下来,只是简单地说了这么一句,饶是如此,桌上也是肉眼可见地静默了片刻,接着所有的目光便又是投向了陈婧姝。
老爷子和沈明泽向来秉持着“男子汉大丈夫,自该顶天立地、闯出一番事业来”,如今一听这差事兴许就是自家耀哥儿得到重用的表现呢,自然是不会有何异议的。
老太太和宋氏可能会有的忧心也不过是耀哥儿自小便未曾出过远门,此行一去便是三个多月,难免担忧了些,只是念及他已是即将加冠之龄的人了,总该放手让他自己去闯荡的,自是也不会说出什么阻碍他前程的话来。
至于为何将目光都投向了陈婧姝,乃是因着,桌上的人包括沈毓宁,心中都明白,他们夫妻二人新婚不久,沈文晖便要远行,说起来最是对不住的便是她了。
果不其然,陈婧姝听到这话,方才还是笑意盈盈的模样,现下已是没了个笑的样子,虽不至于当着长辈们的面甩脸色,可到底,嘴巴恨不得抿成一条直线去,可见心情也并未好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