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若壁这么决定是冒了极大的风险,下了赌注的。
他赌的是,黄芩不过一时恼羞成怒,忍不住出手,是以只此一招,再无后继。
一指弹出之后,黄芩不禁自问,一向冷静如磐石的自己,何时被人这般轻易地气到过动武?本来,别人的浑话,权可当作耳旁风,吹一吹也就罢了,自己从未在意过,今日怎会这般?难道在自己心底里,韩若壁当真与别人不同?
其实,他也算是想多了,要知道,韩若壁的此类戏谑已不是一次二次,而黄芩忍了他也不是一时二刻,现下终于忍无可忍,突然出手,也并非不在情理之中。
瞬间,黄芩又生出了一丝后悔之情,毕竟韩若壁不过一句戏言,真要一指取了他的性命,却是有些可惜。不过,武功高绝如‘天魁’韩若壁,纵然一时没有防备,受了这一指,应该也不至于束手待毙吧。
想到这里,黄芩忙收了后势,望向韩若壁。只见那人在一连串如陀螺般迅捷、美妙的旋身中,身形已轻灵无比地侧移至丈外,避过了那一指。转瞬,韩若壁又身形反转,弹回至原处,动作快得几乎看不见影子,给人一种他好像根本不曾移动过位置,就平淡、优雅地避开了黄芩那犀利无比的一指的错觉。
韩若壁庆幸黄芩一指之后,没了后招,否则自己再想拔剑,恐怕就来不及了。
他手抚胸口作势压惊,而后唉叹了一声,双手负于身后,道:“还好天下间的妒妇难有黄捕头这样高绝的武艺和手段,否则不知要枉死多少风流情种。”
听得此言,黄芩只恨没一指戳死他,骂道:“滚一边去,小心撕烂你一张嘴。”
韩若壁也不生气,冲黄芩举手作了一揖,态度居然甚为斯文大方,表情也很亲切,道:“黄捕头嘴上无情,却是手下留情,我这里先谢过了。”
黄芩牵起马,直向前走,冷然道:“明日一早,你查你的消息,我送我的信,咱们就此分道扬镳。”
韩若壁跟上,笑道:“明早再说明早的话,今晚我们不是还得一起过嘛。”
莫名一阵烦乱,黄芩不知不觉皱起眉头,加快了脚步。
韩若壁仍是不知趣,关切地问道:“怎么啦?我瞧你好像有些不妥,莫不是身体哪里不适?”
黄芩打定主意不再和他啰嗦。
韩若壁也算特别,见得不到答复,就不厌其烦地一遍遍问黄芩,到底是身体的哪里不适。
直到全身上下各个脏器、部位,都被寻问了个遍时,黄芩终于忍受不了,回头斥道:“我哪里都没事!”
韩若壁露齿一笑,嘴里仍是不停歇,连声问道:“真没事?为何我总觉得你有事?有事不说可不好,千万莫要瞒我......到底哪里有事?说吧说吧......”
实在受不了了,黄芩停下脚步,长叹一声,扶了扶额头,道:“好吧,好吧,我想起来了,还真有点事。”
韩若壁诡秘兮兮道:“瞧你的样子,定是有事求我。”
黄芩无奈道:“是有点事想求你。”
稍想了想,韩若壁含笑嗔怪道:“不用求了,我不答应。”
黄芩立眉瞪眼道:“我都没说什么事,你就不答应?”
韩若壁两手一摊,脑袋一歪,道:“还能是什么事,定是求我闭嘴。”
黄芩心道:不光闭嘴,我还想求你滚蛋呢。
当然,明知没有指望的事,也就不必说出来了。
见他不置可否,便当是默认了,韩若壁笑的有如春山般澹冶,继续道:“你求我闭嘴,可是因为我说的话,令你心生烦恼?”
看他仍是罗哩罗嗦,没完没了,黄芩只觉气不打一处来,瞪着眼道:“既然知道,还不闭嘴?!”
韩若壁安然自得道:“黄捕头,烦恼由心而生,我不闭嘴,只可能是诱因,而不可能是你的烦恼,是以,就算闭嘴,你的烦恼也未必能消失。”
嗤笑一声,黄芩不服气道:“消不消失,只有你闭上嘴,才知道。”
韩若壁体贴入微般道:“目下,我不闭嘴,你还可以把心里的烦恼统统怪罪、发泄到我头上,若然我闭嘴了,你就只能把它们憋闷在心里,无处宣泄了。为你考虑,这嘴,我是万万闭不得的。”
暗赞他颇有诡辩之才,黄芩反问道:“这么说,倒是你善解人意,处处为我着想了?”
韩若壁摇头晃脑道:“那是当然。其实,你若真想消除心里的烦恼,让我闭嘴是根本行不通的,倒不如换个法子。”
黄芩好奇道:“什么法子?”
韩若壁正经道:“烦恼这东西磨人得很,若是存在心里,只会越积越多,唯有找个可心如意的人儿一吐为快,才能彻底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