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若壁笑道:“我成天东奔西跑的,哪有酿酒的功夫。”
倪少游试探道:“如果大当家肯让小五回去北斗会,哪怕只是做个小喽罗,小五也可以天天给大当家酿酒喝。”
说到底,他还是想回‘北斗会’。
脚下紧迈了几步,从倪少游身边赶了过去,韩若壁好像没听到他说的话一样,向不远处望了望,道:“就送到这里吧。”
倪少游跟上,递过火把,道:“大当家,给你。”
韩若壁没有接过,而是温言道:“前面不远就是大路了,还是你自己留着吧,回去路上用得着。”
说罢,他大踏步向前走去。
倪少游又依依不舍地追前几步,道:“大当家,保重。”
被火把照的半明半暗处,韩若壁回头冲他摇了摇手以示告别,继而往前溶入了深深的黑夜里。
倪少游垂下头,喃喃自语道:“这条路要是永远也走不到尽头该多好啊。”
转身,他调头回去了。
高邮州,初夏的夜晚还是挺凉爽的,可床榻上的徐知州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同睡在一张床上的知州夫人虽然困得不行,但被身边那个蛆一样蠕动不止的身体所干扰,也没法子入睡。
终于憋不住了,徐夫人拿脚不轻不重地踹了徐陵一下,气恼地抱怨道:“是床上扎了钉子,还是你身上长了刺?穷折腾什么,快睡!”
除陵唉声叹气道:“我又不是不想睡,实在是睡不着。”
接着,他继续瞪着眼睛,又是翻又是扭,像是总也找不到合适睡觉的姿势。
徐夫人没了撤,只得忍下气恼,大大地打了个哈欠,侧过身子,尽量关切地问道:“衙门里出了什么烦心的事儿?”
虽说平日里徐夫人常以行事泼辣引以为傲,但如果仅仅因为夫君睡不着,就踢他下床,那就不是泼辣,而是丧德了。是以,每到此种时候,追求‘德、泼兼备’的徐夫人对徐知州都会比其他任何时候更加有耐心。
徐陵又连‘唉’了数声,道:“蒋知府差人带了调令来,想借调黄芩去他那儿,但又同时捎过来一封信,征求我的意见,意思是我同意借便借,不同意借就不借。”
徐夫人‘吆’了声,道:“我当什么事呢,借调就借调呗。上次不是有个贼寇跑来说和他有仇,还说他是江湖上的大魔头‘吴刀’嘛。借调走了不回来才好呢,省得留在咱们这里叫人提心吊胆。”
徐陵将盖在腰上的毯子往上拉了拉,道:“其实,那个贼寇走后,我问过几个对江湖上有所了解的衙役,他们都不知道什么‘吴刀’,所以不好说是真是假。”
徐夫人又打了个哈欠,道:“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你快点儿让他走吧,走得越远越好。”
徐陵不满地转头瞪她一眼,道:“你一个老娘们儿懂什么?我派人上京里查问过了,不管他是不是‘吴刀’,他都应该是江彬的人。”
“江彬?那个四镇兵马统帅江彬?”这下徐夫人来了劲头,撑起脑袋来,问道。
徐陵‘嗯’了声算作肯定。
徐夫人道:“你怎么知道?莫非是江彬亲口说的?”
徐陵嗤笑一声,道:“就算真的是,他也不会亲口说。”
徐夫人眼睛一翻,道:“那你凭什么说黄芩是江彬的人。”
徐陵道:“上回他不是给了我五百两银子嘛,我找了个由头留下了他的指印,然后写了封信,连同指印一起让家仆送到京里你哥哥手里了。”
徐夫人面色一变,‘哼’了声,道:“不提我哥哥还好,一提我哥哥,我就气不打一处
来。原先,他不过是个知县,远不如你,可现在人家已是京里的堂堂四品大员了,你却还在这犄角旮旯当知州。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徐陵不耐烦道:“我就喜欢躲在犄角旮旯逍遥自在,不愿跑去京城攀附献媚。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有本事你别嫁我,嫁你哥哥去。”说着,就拿毯子把头蒙了。
徐夫人当即跳坐起来,扯起公鸡打鸣般的嗓子,大声骂道:“你说的什么浑话?!读的书都拉粪坑里去啦?!”
见惯了她撒泼的模样,徐陵只顾蒙着头,完全不理不睬。
骂了一阵,徐夫人一把拽过毯子,自己打了个圆场道:“好了好了,不提这些了,你说说看,我哥哥帮你查到了什么?”
见婆娘先软了,徐陵也退了一步,闷声闷气道:“在信里,我说让你哥哥拿上指印,帮我去捕快营里核对一下黄芩的指模印。如此一来,不就知道他是真的,还是假冒的了吗。”
徐夫人急着想知道结果,忙问道:“那对上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