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徐陵把调令交给黄芩,也没再多说什么,就让他起程去扬州蒋瑶处报到。
对于这件事,黄芩老大的不痛快。他想要的是留在高邮这块小地方,以他的方式保护这里的百姓,守卫这里的安宁,过绝对不算平静却十分简单的日子,虽然他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能过多久。但是,这一两年间,随着他东奔西跑,走南闯北,原本沉寂了许久的心又开始有了跃动的趋势,回来高邮后就隐隐地、渐渐地感觉到了一种不自由。这种不自由基于他的公人身份,基于他必须听从上司的调遣,基于他因为精力分散而无法全力专注于自己想做的事。但是,如果他还想留在高邮做想做的事,就不得不忍受这种不自由,把心再次按压下来。眼下,他总算恢复了之前的状态,那种不自由的感觉也正在慢慢消失,可这种时候,徐知州居然又要把他调往别处,当然令他十分不满,但他又不便公然抗命,只得往扬州去了。
骨子里黄芩并不是个被动的人,很排斥单方面的承受,所以往扬州的途中他已打定主意,以后一定要想出法子来对付此类把他调往别处的麻烦事。
☆、第6回:蜜意堪呷喂姜糖尽性欢,直言不讳理不容情可恕
旦日,黄芩乘坐的客船顺利地停靠在了扬州的某处码头上。跟随其他船客一起走过跳板,迈步上岸时,不知为何,黄芩总觉得和前几次来时不太一样,码头上似乎缺少了点儿什么,但具体缺少什么,一时间又说不上来。于是,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在码头上走过一圈,四处逛了逛,瞧了瞧。
但见,周围,又是背又是抗的挑夫来来往往,上下船只;客栈派来的接客伙友高声吆喝着,招揽刚下船的旅人前去住宿;依在马车边,不断摇着长鞭的车夫等着拉乘客、货物进城......乍看上去,码头上的一切营生都是那么繁忙而有序,此起彼伏的喧嚣吵闹声也和平日一样随处可闻,没有任何异常,也瞧不出缺少了什么,可黄芩仍是不死心,继续绕着码头又走了几圈,同时将目光从周围人的身上一一扫过。
终于,他发现,码头上缺少的不是别的,而是一种人。至于为何开始时他没能注意到,则是因为这种人对码头的日常营生而言,根本可有可无,全是些游手好闲的破落户,但通常每个码头上都不会少了这样一种人。这种人不卖力气,也不做生意,只专门负责代收吏钱以及打探消息等,过程中还常常向那些在码头上讨生活的苦汉子吃、要、卡、拿。不少船家、客商以及老实做活的船工、挑夫等都被他们欺负过,暗地里痛恨不已,但表面上却少有人敢得罪他们。
跑过码头的都知道,码头这种地方最为鱼龙混杂,文的、武的都有,三教九流一样不缺,极难治理,因而经常被一个或几个帮派暗中控制,而这种人就是在帮派里混世的,代表那个帮派在码头上的势力,如果得罪了他们,便是得罪了他们背后的帮派,轻则被打击报复一下,重则就别想在码头上混饭吃了,是以,一般人是怎么也不敢惹他们的。
黄芩是个捕快,而且还是个经验丰富,眼力过人的捕快,一般情况下,他只要瞧上几眼,便能大致分辨出这人是地痞流氓,还是良民百姓,因而这种人是不可能从他的眼皮子底下溜过去的。而且,原先到扬州的码头上时,他不用找,也能感觉到这些人的存在,可这一次却居然一个都没能瞧见,自然很是奇怪。不过,奇怪归奇怪,毕竟只是少了一撮碍眼之人,且与他并无多大关系,也就很快放下了。
稍后,黄芩离开了码头,往知府衙门而去。这已不是他头次来扬州办事,虽然谈不上熟门熟路,但知府衙门的大门开在何处还是清清楚楚的,不需找人打听。
到了府衙门口,守门的衙役验过黄芩递上来的公文,让他在外稍候,同时叫了一个同伴进去通报。大约等了一盏茶的功夫,里面出来几个差官说这会儿蒋知府公务缠身,没空接见,因此派了他们几人出来代为招待,并叮嘱他们要找个好地方,置些酒水替高邮来的黄捕头掸尘。之后,大家互相介绍了一下算作认识,几人便拥了黄芩,就近找了家酒馆,又单独要了间厢房,点上一席酒菜吃喝起来。席间,为首的差官向黄芩透露说蒋知府借调他来此是受了一个朋友所托,又问他是否认识佥都御史王守仁王大人。黄芩说不认识。酒足饭饱后,黄芩询问该去什么地方报到,为首的差官却说不必,让黄芩去‘平乐客栈’,找‘玄字一号’房的客人,跟着他去办一桩案子。待黄芩再多问时,他们要么哼哼哈哈,要么一问三不知,明显不愿深言。知道也问不出什么了,黄芩便不再问了。其后,大家互相劝酒劝菜,吃吃喝喝,有一茬没一茬地闲聊了些无关紧要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