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芩点头,又仔细打量了一下黄膘马,皱眉道:“这么宝贝的马却瘦得能瞧见肋骨,想来是主人不知珍惜,没有好好喂养它了。”
韩若壁连连摇头道:“黄膘马又有个名字叫作‘透骨龙’,是因为它的品种本就如此,无论如何喂食,两肋处也极难长肉,即使顿顿喂饱草料,还是会隐隐透出肋条骨来。”
黄芩若有所悟道:“原来如此。红的那匹又是什么宝马?”
韩若壁道:“‘紫骝行且嘶,双翻碧玉蹄。’那匹是紫骝马,登山涉水,如履平地,日行千里也许言过其实了,但七、八百里绝没有问题。”
黄芩口中喃喃道:“黄膘......紫骝......这么巧,这两个名字倒让我想起了江湖上的......。”
韩若壁眼中一亮,当即道:“你也知道?”
黄芩正要应他,年老的店主人已经从里面出来招呼他们道:“呵呵,看来今天生意真不错,二位快进来准备打尖住店吧。”
听言,黄芩对他道:“主人家可是糊涂了?我们不过是想歇息一下再上路。这才什么时辰,打尖住店未免也太早了吧。”
韩若壁也道:“以我们的脚力,二、三个时辰足够翻过山岭,赶到连城县城内找间又大又舒服的客栈好好将息一晚了。”
店主人的面上带着一种愁苦不乐神情,指了指那面招旗,道:“客官,您没见上面写着‘乱云不过山’吗?”
韩若壁横竖看了看,道:“什么意思?”
心里,他暗笑:“这店家真个滑头,明明翻过山没多远就是连城县县城了,城里多的是条件好的大客栈,他却拿什么‘乱云不过山’来唬人,好让别人在他这只有几间小屋,几张破床的店里住一晚,赚些宿钱。”
店主人又一指山顶处,道:“客官请看那里。”
二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山顶上覆盖着好几层云,有的往东边
飘,有的往西边飘,颇为散乱。
店主人道:“有雨山戴帽,无雨云拦腰。估计等不到你们翻过山去,就要下雨了。”又朝天望了望,他摇头道:“乱云天顶绞,风雨来不少,看来,这还是一场不小的暴风雨呐。”
听他说得有根有据,黄芩道:“嗯,雨天登山确是不易。”
店主人道:“前面的那座山叫冠豸山,山上的山路都是大青石铺成的,沾上水就湿滑无比。早先有好些旅人雨天赶路失足滑下山去,连尸骨都寻不到,我劝你们还是在我这里住下,等明日暴风雨过去再上路吧。”
黄、韩二人互相瞧了瞧,都点了点头。
其实,就算确如店主人所言有暴风雨要来,他们这些武功高强之人,只要加了小心,也断不至于失足滑下山去,但一路行来总是风吹日晒,吃了不少辛苦,到这刻也就不愿明知可能遇上暴风雨,还要赶着翻山越岭了。
见外面已经没有了地方,韩若壁道:“这天真是闷得不行,先进去里面喝口水,到了晚上再打尖住店不迟。”
店主人一面把他们让进店内,一面口中喃喃道:“总算这两个肯听劝,那两个只把我的一片好心当作恶意,就随他们去吧。”
二人入到里面,只见堂内的五张旧桌上,有两桌已坐了人,而且都坐了两人。
东边一桌上的两个男人正在喝水、吃食。其中一人长得好似一段枯柴般又黑又瘦,蓬着一头灰白色的乱发,身上罩了件宽大的白袍。他的吃相颇为骇人,真正如饿鬼投胎般,将整张脸孔埋在桌上放置好的一个食盆中,一边吃,一边发出‘呼哧呼哧’的声响,令人一时间瞧不清他的脸。他的鸡爪似的左手垂在身侧,右手则拄着一根短铁杖。
与他同桌的另一人倒是身材适中,但灰白色的皮肤给人一种终年见不到阳光的感觉,一张猪腰子脸,一个蒜瓣鼻,一双常年半睁半闭似乎怎么也睁不开的、老鲶鱼般的眼睛,以及一张上下各缺了两颗门牙,形状有些像鸭嘴的嘴巴,着实也不比他的同桌好看到哪里去。吃食的过程中,这人还老用那双鲶鱼眼东瞟西顾个不停。
西边一桌上的二人像是不怎么怕热,都身穿黑色的密扣短装,脚蹬快靴,头上还戴着斗笠,斗笠边沿垂下的黑纱蔽住了二人的面貌。坐在上风处的一人身侧挂着一口形状特异,背厚边宽,看上去颇有份量的大刀。坐在下风处的一人身边依着件长约四尺有余的东西,看样子应该是什么兵刃,但被黑布裹得严严实实的,所以瞧不出具体是什么,感觉上比一般的剑长些。这二人只是坐着歇息,并不见吃喝。
看似随意地选了张桌子,黄、韩二人坐下了。
这张桌子一面靠墙,侧面对着门口,位置上恰好能把整个屋里,包括门口处的动静都瞧得清清楚楚,同时因为有墙挡着,又不容易被外面进来的人注意到。当然,如遇突袭,那面墙便阻隔住了往外的退路,显得十分碍事,但终究不过山村小店里的一面土墙,哪里拦得住黄芩、韩若壁这样的高手?所以,在目前看来,屋内所有的桌子中,只有这张占据了可进可退,可纵观全局的绝佳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