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人丢至地上,黄芩漠然道:“喘几口气就好了,死不了的。”
那名差点儿背过气去的乞丐总算能够呼吸了,连咳带喘了好一阵,才以像是被人捏住了脖子的鸭子般的嗓音,颤抖不已道:“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问的是黄芩,却连一眼也不敢看黄芩。
黄芩道:“这句话,该是我问你吧。”
那名乞丐眼光晃动不已,结结巴巴道:“我,我刚才不是说了嘛,我是,是在门口躲太阳。”
“躲太阳?”黄芩连声冷笑道:“分明是从门缝里鬼鬼祟祟地偷看。老实说,到底是什么人派你来监视我们的。”
那名乞丐支支吾吾了一阵,道:“没有人派我来。”
韩若壁心下雪亮,微一沉吟后淡淡一笑,拍了拍腰间的宝剑,道:“既是无主的野狗,一剑戳死也不会有人收尸。”
黄芩点点头,道:“闷死的也一样。”
那名乞丐听言,再也不敢隐瞒了,道:“我是‘解剑园’的人,是得老爷之命来盯着你们的。”
韩若壁听言,故意做出一副惊讶不已的神情,道:“竟是萧园主派你来的?真的?”
那名乞丐茫然地点了点头。
韩若壁用力一拍大腿,‘哎呀’地叹了声,佯装懊恼不已道:“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其实,对于萧老英雄,我一直敬佩不已,心存仰慕,希望有朝一日能一睹他的盖世风姿啊。”
那名乞丐听得一愣一愣的,一时也弄不清他说的是真是假。
韩若壁上前将他搀扶起身,又象征性地替他掸了掸破衣破褂,道:“兄弟,对不住,真是对不住了。你也知道,我们是混江湖的,警惕性难免比寻常人高出不少,刚才还以为你是盯上我们携带的财物,过来‘踩盘子’的,没想到竟是萧老英雄派来的。恕罪啊恕罪。”
一边说,他一边礼貌地把那名乞丐往门外送,口中还客气道:“兄弟走好,我们就不远送了,过后一定到‘解剑园’登门请罪,也好正式拜会一下萧老英雄。”
那乞丐晕头胀脑地出了门,忍不住又回头望了一眼,却正好对上黄芩那双几乎要割伤人的目光,当即如同火烧天踩进了冰窟窿,打了好几个寒战。他再也不敢回头了,急急忙忙地迈开脚步,跌跌爬爬地奔向巷口,只恨爹妈没多生几双腿。
院子里,黄芩怪异地瞧了韩若壁一眼,道:“你真打算去‘解剑圆’拜会萧仁恕?”
韩若壁意味深长道:“照眼下的情形看,不去拜会他,怕是很难离开归善了。”
转头,他对小艾道:“能不能替我弄一坛好酒来?”
不待小艾回话,倪少游已抢先道:“大当家的酒瘾犯了?”
韩若壁神神秘秘地一笑,道:“我要送礼。”
夜已经很沉了,天空是黑漆漆的,云层也是黑漆漆的,黑得深不见底,外面凉风习习,伴着长短不一的虫鸣,显得格外宁静。
萧仁恕一个人盘膝坐在与夜色一样漆黑的剑室中。
他一动不动,似乎是在打坐调息。
一柄长剑,就打横放在他的腿上。
这柄剑,剑鞘呈暗红色,几处手掌经常握到的地方已如同打磨过一般滑溜、光亮,看起来应该和它的主人一样上了年岁。剑柄上密密地缠上了一层又一层的黑色纱布。这种纱布是用来吸汗的,看上去还很新,和陈旧的剑鞘颇不相衬,可能是最近才换上去的。纱布缠绕得很紧密、很均匀,很细致,看得出,剑的主人是个对剑很讲究的人。
空荡荡的剑室内,没有一盏灯,也没有半点烛光,只有一排檀香在黑暗中明明灭灭地闪烁着点点微光。
每日里以这种方式吐纳调息,萧仁恕已经坚持不懈了几十年。
若非如此,他又怎能把剑术练至大成?怎能在剑道上越修越远?
今日的打坐调息与往日并没有什么不同,但萧仁恕却感觉到有了很大的不同,因为与往日相比,他的心绪有些不宁,思绪也有些飘乎。这一点,只从他闭上没多久就忍不住睁开一会儿的双眼已可以瞧得出来。
那双眸子,精光闪闪,暴露了他内心的波澜。
萧仁恕非常不想承认这一点。
但是,独自呆在这座静谧的空室之中,他实在没有必要去欺骗自己。
--‘南华帮’的事让他很烦躁。
凭心而论,就他个人而言,一点儿也不‘怕’‘南华帮’。
真的一点儿也不‘怕’。
虽然,他从不曾在江湖上闯荡,也没有创出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名号,但却一直自负是足以睥睨天下的剑客,顶天立地的男子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