固伦纯禧公主_作者:抱鲤(64)

2020-03-22 抱鲤

    他便能从中推断,到底该不该费心去截杀和亲公主,破坏联姻。

    容温说自己不如噶尔丹哈敦聪明——大概是想起了万寿节当日,噶尔丹哈敦被人拖下去时,那股早已料定生死的平静。

    同是女子,同是被亲近之人送出去的棋子。

    噶尔丹哈敦聪明,事先猜透了自己的结局。

    容温没有。

    班第听容温的话,便知这会儿功夫,她已把事情猜了个七七八八。

    其实,她也是个聪明姑娘。

    只是,防心不够。

    或者说,她从未防过。不管是对他,还是对皇帝。明知他们藏事,却从未往这种龌蹉里想过。

    所以,现在才落了一身寥落。

    班第保持半蹲姿势,睇着至始至终蜷成一小团,没有抬起过头的容温,灰眸中有淡得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懊悔闪过。

    他这角度,能看见她一小截下颚,不似以往所见那般皙白如玉,反倒是绯红一片。

    像憋气,也像强忍。

    这架势,瞧着像是要把自己憋死。

    班第垂在边上的双手,不自觉紧握成拳。

    他鲜少有这样犹豫不决的时候,以他和容温的实力差距,他完全可以来硬的,把人后脖颈拎起来。

    可他担心,届时映入眼帘的会是一张梨花带雨的脸。

    就在班第未有决定时,容温忽然抬起头,转向他的方向,认真问道,“你为何要给我那套衣饰?”

    皇帝设计这么大一出好戏,乃是为了彻底圈住蒙古各部。如果她这个和亲公主死了,一则皇帝有立场可以与蒙古各部同仇敌忾对付噶尔丹,毕竟都失去了“亲人”。

    另则,皇帝也能借由失了‘掌上明珠’的悲痛做掩饰,把自己故意设计的事,摘得更干净。

    容温眼睛还蒙着那张白帕,只不过因她方才脸埋膝上,蹭得白帕乱糟糟的散开,把那张本就小巧的脸,遮去大半,也遮住了平日的端庄和婉——看起来很是可怜。

    班第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离她稍近的右手,鬼使神差的抬起。    容温此时冷静不少, 适才觉出自己还蒙着眼,正要摘下白帕。一只大手从旁伸出,险险擦着她细白的手背过去, 粗触感粗糙,蹭得容温动作一僵,藏在白帕之下的杏眼倏然瞪大。

    此一时彼一时,之前在马上他按她的手, 都是形势所逼, 理由正当, 可现在?

    两人隔得近,班第能清楚看见白帕颤动, 大约是她瞪眼时睫毛扫在上面了。

    灰眸之中赧色一闪而过,班第唇角平直,木然一张俊脸,手自然而然与容温错开, 接住了她头上摇摇欲坠的薰貂双层金孔雀宝塔朝冠。

    容温悄然舒了口气, 这才摘下白帕。

    科尔沁的草原,一望无垠。入目四下翠□□流,轻悄浸入天际, 与京城的朱墙翘檐的四方天地全然不同。

    容温目色微闪, 挪回眼前。

    班第默不作声捡起她扔在地上白帕, 摊开, 端正把朝冠摆放在上面, 不致沾上草屑。

    长得粗犷不羁, 心思倒是细腻。

    也是——他若真是个彻头彻尾的粗人,又如何入得了皇帝的眼,选他一同作局;又如何想出让她乔装保命的隐晦法子。

    容温抿唇,驯良的眉目难得染了厉色,近乎咄咄逼人的再次追问,“你还未回答我,为何要事先送我那套衣饰?为何要救我?你不怕皇上责怪吗?”她笑意讥诮,眸底却尽是防备,“还是,你们又做了什么新的局?”

    “不是。”班第坐在她面前,长腿微屈,答得轻描淡写,“弃子无用,何必自扰。”

    虽只寥寥几字,却极为淋漓残忍,毫不留情道穿容温的处境。

    ——皇帝根本没想过她会活着,又怎会把她算计到接下来的局里。若说真有,也多半是利用她‘不幸遇难’的身后事。

    容温被班第梗得喉头发痒,猛咳几声,一张刚缓和下来的俏脸,再次胀得绯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