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确实是担心,担心门阀士族对太子的攻击适得其反,太子是心急了,私会外国使节也有不妥。
但太子的心是向着皇帝的,是向着雍国的。解思渊最了解雍帝,雍帝年轻时也想光复北方,世家大族这么一闹,反而会让皇帝想起几十年前他还是个孩子时,衣冠南渡,先帝被门阀士族架空、逼迫的场景。
这对于皇家来说,简直是段不堪回首的记忆。
试问,哪个皇帝能忍受朝政大事不能自己说了算呢。
果然,解思渊还未进宫,一直不吭声的雍帝下旨将弹劾太子的奏折通通驳回,并惩罚了几个官员,并将太子的两个亲信提拔为殿前司都虞侯。
这殿前司乃是南雍征北军两大公衙之一,都虞侯坐第五把交椅,官位不算高,但也是一个压制士族、支持太子的信号了。
不光如此,雍帝甚至召见解思渊,希望考虑燕国的联合之策。
秦嬗听到这消息时,愣了许久,不禁喃喃道:“怎么都认为太子和孟淮相会的消息是我放出来的呢,那分明是孟淮自己放出来的。”
不得不说,孟淮简直太懂人心了,深知物极必反,牢牢拿捏住了雍帝的处境和心思,才能一击制胜,他国朝政就这么被孟淮玩弄在鼓掌之中。
秦嬗很久没有想起前世的孟淮了,可到这里,她终于从孟淮身上看到了前世的影子。想当年,前世的孟淮便是如此长袖善舞。
韩策在一旁低声道:“雍国太子这次赢了一把,可真真是滋长了他那激进的北伐派的信心。太子今次是浅尝辄止,而日后必定更进一步夺去兵权,别对魏国生出些乱事来才好。”
一语提醒了秦嬗,这雍国太子可算是所谓北伐派的狂热分子,他若得势,对魏国来说不是好消息。
于是秦嬗提笔把出使的进展写信告诉了李悟。不管结果如何,李悟作为魏国执政者,需要有个准备。
八百里加急,不过几天,秦嬗的那封信到了李悟手上。上面直书谈判失败,需的警告警惕,以免腹背受敌。
冯郐在一旁道:“依我之见,雍国现在不会开战。至于燕国,怎么说也得再发展几年,现在不足为惧,他也没这么傻。”
李悟将信搁在一旁,他当然不担心孟淮,他现在还不配与自己在战场上相见。只是燕雍合作也是大事,魏国处境尴尬。
但现在秦嬗的处境更为尴尬,世事纷纭变换,在雍国已经不安全了,难保有人想要用她来做文章。
只是,就这么让秦嬗回来吗?
冯郐瞅了瞅李悟的脸色,道:“我说句话,将军别不高兴。”
“知道我会不高兴,就别说。”
可冯郐的嘴哪是轻易能堵住的,不让他说,他就偏要说。
“将军为何不趁这机会,夺了公主的权利,卫封那几个老臣若是不从,杀了便是。要我说早该杀了,早杀了早完,何至于这么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李悟捏捏眉间,冯郐上前两步道:“属下知道将军舍不得公主,可一个女人与万里江山相比,哪个更重要呢?再说公主一向才思敏捷,聪明伶俐,可这次这怎么输给了燕皇呢?保不准她动了私心呢。”
李悟一直合目养神,听到这里猛地睁开眼睛,杀气尽显,冯郐吓得退后几步。
那李悟眼中布满血丝,神色犀利,但难掩疲惫。这几年,李悟身体不好,年纪轻轻就旧伤频频复发,都是累出来的,常常三更半夜还在看奏报,也算呕心沥血了。
说来公主那一剑刺的真是到位,正在要害之处,当时没要了李悟的病,也让他旧伤难愈,反反复复。
李悟的权利虽然得来不光彩,但他确实是为魏国好。上台之后一没乱杀旧臣,二没发动战争,反而继续推行新政,得了众多民众的支持。
对于老百姓而言,哪个人执政重要吗?能吃饭就行呗。冯郐如是想。
冯郐说其他的都没用,可说道公主和燕皇的关系时,李悟就受不了了。
冯郐暗地里叹息,道完了,李悟真是陷得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