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嫣揉着额头,有些不可思议:“我还道你是在担心我,原来竟是在心疼玉簪。”
“是。”李络说,“我不过是在心疼玉簪。”
朱嫣揉了会儿额头,垂下手,道:“你快派人去瞧瞧那守心塔的楼梯有无异样吧。”
李络答:“已叫暗卫去自上到下排查了一遍,楼梯本身倒是没什么事儿,虽年久失修,但贵妃派人将楼梯修葺得严严实实,自个儿还上去走了一遍,楼梯绝不会忽然塌落。她也不是傻子,定不会留下这么大的把柄给父皇抓。”
“那她……”朱嫣皱眉,暗暗思索起来,“莫非,是在栏杆上动手脚?”
“也不是。”李络抬头,望了望夜色下的守心塔,“她叫人在最高层的台阶上泼了一种桐漆,滑脚无比,但灯火凑近一照便会彻底干透,不留痕迹。”
“这……”朱嫣目光一沉,“若人起初只是提着灯笼上楼,踩中这涂了桐漆的楼梯,保不齐便会因脚滑失足摔下楼梯。而有人奉命去查看时,因着夜色,必须将灯笼凑近楼梯仔细观察;如此一来,桐漆受烛火之热,便会迅速干掉,半点儿都找不着。”
李络点头,道:“正是如此。以裕贵妃平日里的懒惰性子,能想出这么个主意,已属实不错了。不过,方才我已叫人将楼梯上上下下擦洗了一遍,眼下已无什么桐漆留着了。”
朱嫣不大放心,问:“当真擦干净了?”
“当真。”李络说。
“不成,以防万一,你再叫人去查查。”朱嫣蹙眉说。
李络见她这么不放心的样子,眼底竟有丝缕笑意。他转向守心塔,道:“嫣儿,你随我来。”
两人一前一后,到了守心塔下。朱嫣裹紧披风,抬头一望,塔身足有四层之高,六檐俱悬金铃,于夜色中清脆鸣响。一道木梯盘旋而上,如蛟龙绕柱,直通顶层的门扇,每隔十阶便在东栏上镶一柄灯,其间烛芯微摇,犹如鬼火。李络就站在阶梯的起始之处,道:“你若不信,与我亲自走一回。”
朱嫣小心翼翼地步近了他,瞧瞧李络沉静的脸,又瞧了瞧夜色下寂静的楼梯,脚有些轻颤地踏了出去,再三犹豫,才落在了第一格阶梯上。
旋即,才是第二格、第三格。
李络看她比老妪还慢些,浅浅地叹了口气。下一刻,他竟伸出双臂,将朱嫣打横抱了起来。
眼前陡然天旋地转,朱嫣忍不住惊叫出声,直以为自己要滑下去了。人还没摔,就懊恼地抱怨起来:“李络!你还说擦干净了!我这不是摔——”
眨眼的功夫,她就察觉到自己并不是脚滑摔着了,而是被李络横抱了起来。此时此刻,她的脑袋倚在男子的胸膛里,目光所触,正是他漂亮的下颔线,与一道深蓝夜空。
“摔下去?我怎么没瞧着?”李络将怀中的她抱得更紧实些,脚步不疾不徐地朝守心塔上走去;一步一步,极为稳妥。
朱嫣愣愣地靠在他身上,有些不是滋味。
她觉得自己吃了亏,被李络占了便宜,便想从李络的怀里下去。但睁眼一瞧,李络越走越高,栏杆外头的树竟显得渺小起来,人也离夜空里的星子越发的近了。这样高的地方,她可从没去过,粗粗地一望,便觉得有些脚软,根本不敢再看,更别提跳下李络的怀抱了。
到最后,她只能像个乌龟似地闭上眼,扎入了李络的怀中,这才缓和了一些惊惧。
所幸,他很快就走到了守心塔四层的门扇前,这儿宽敞些,李络便将她放了下来,道:“我没骗你,这楼梯如今已是安全的了。”
朱嫣有些脚软,手搭着栏杆才能不跌坐下去。这儿的夜风比下头的更冷、更烈些,吹得她额前的刘海儿发丝一阵乱舞,她低声道:“好了,好了,我放心了。行了吧?”说罢了,便扭头不去看下面。
李络瞧出她害怕,道:“你若害怕,便只瞧天上就行。”
朱嫣闻言,抬头一望,视线里便只剩下树冠边缘勾勒出的一片夜空。入了秋天气高爽,夜色也佳,星子纷呈镶嵌其间,闪闪烁烁、明明灭灭,仿佛伸手可摘下入怀;也不知上头有多少尊神仙,才能叫这夜晚朗星遍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