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泌刚才坐在下首纹丝不动,长在圈椅里似的,闻言他骤然起身,谁也没搭理,便往外走了。
杨寂难得在口舌上败下阵来,紧随温泌其后出宫的道上,顿足道:“哎呀,怪我话多。”他思索了一会,凑近温泌道:“你说,朝廷是真要拿那事做文章呢,还是刚才清原公主故意诈我?”
温泌一张脸拉得老长,迈开大步只顾走。夜风把灯笼吹得摇摇晃晃,送他们去宫门的小黄门紧跑慢跑,还是被远远抛在了宫墙下。杨寂不断侧脸去看温泌,说道:“你刚才是怎么了?”本来骂滕王骂得气势如虹,皇帝一走进来,登时哑了。
杨寂趁着夜色,凑近看他的脸色,“你,是看见……”
温泌猛然停脚,拧眉看过来,他脸上一染怒气,眉目五官都凶得很。杨寂把打趣的话都吞了回去。
“刚才滕王骂我什么?”温泌没头没脑来了这么一句。
“啊?”杨寂有些迷茫,滕王骂得可多了,什么竖子、胡虏、监守自盗,“还骂你是没脸没皮、贪得无厌的老鼠。”这些话平日里被温泌听到,还不几拳打得他哭爹喊娘?
杨寂垂头,暗暗叹气。
“相鼠,”温泌想了起来。他狠啐一口,转头就要走。
杨寂眼睁睁看着他往回走,傻了片刻,忙不迭追上去,“你、你干什么啊?”上前拼命把温泌扯住,“岭南的事从长计议。”原本也没想着太后能那么痛痛快快地点头,只是被清原公主一搅和,又难上加难了。
温泌这会气血上涌,出兵岭南的事都被丢到了脑后。“滕王骂我,”他耿耿于怀,“我还没骂回去呢!”
“你这会要去骂他?”杨寂哭笑不得,揽着他的肩膀半拖半拽往宫门口走,“人都散了,灯都熄了,你这会才想起来要回嘴,晚了!”
“骂他?我还打他呢。”温泌一面走出宫门,嘴里不依不饶,“混账东西。”
两人出了宫,骑上马,回首再看宫城。自城楼到甬道,挂满了灯笼,结满了彩绸,流光溢彩,昳丽生辉,这是为迎接即将到来的皇后。“等皇帝大婚,郭佶得势,太后就成了有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了。”温泌哼一声,持鞭轻叱,“驾——等着看吧。”
作者有话要说: 我:温.三镇节度使.河北营田使.观察使.武威郡王.平卢军兵马大元帅.前驸马都尉.北境之王.郁羽族之曙光.遥辇人的天敌.东海源泉.京城炒房团团长.坐拥天下财富.宇宙第一美男.泌,怎么会出现脑子突然断片的糗事呢?一定是作者在抹黑我。 元龙九年,太史局奉旨占卜,以十月廿四为良辰吉日,皇帝萧侗依礼册西川节度副使郭佶之女为后。从廿三日起,守宫、尚舍、奉礼等局皆设使者于御道。自后宫到丹凤门外,使者、谒者、司赞、诸卫等职司络绎不绝,喜气盈盈。皇后接了典册、宝绶,于正殿升座,受内官礼拜。皇帝服冕,在御殿受百官朝贺,皇后卤簿被引至御殿之东,与皇帝行过同牢之礼,帝后二人各自被簇拥着换过常服,进御幄内安寝。
翌日,帝后又受阖宫朝贺,赴宗庙拜祭先祖。接连半月,夜以继日从无间断。宫人忙得密不透风,太后支撑不住,先累倒了,吉贞得暇来太后处侍疾,恰逢帝后来请安,一对少年夫妻,还穿着累赘的礼服,皇后健壮,尚能勉力应付,皇帝瘦弱的肩膀却被压得抬都抬不起来。施过礼后,皇帝也不管皇后,自己没精打采地坐在一旁。
“皇后也坐。”太后推开药匙,招呼皇后道。看得出皇帝与皇后不甚和睦,太后反倒对皇后多了丝亲近。在吉贞这对姐弟面前,她向来是个外人,如今和皇后倒有了点同仇敌忾的意思。“皇后最近劳累了。”
“翟儿不累。”皇后中气十足。万幸她生得并不十分像郭佶,微黑的圆脸上一双乌溜大眼,下颌肉多,年纪小小,看着很富态,倒不油腻。
“之前没听郭佶提过。翟儿是你乳名?”银匙无声地在药汤里搅动着,吉贞不着痕迹地观察着皇后。
“在家时阿耶都叫我翟儿。”
“这名字好。你阿耶最疼你,是不是?”
皇后露出一点笑容,“我是阿耶女儿,阿耶当然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