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施完咒法,转身回来微微笑着揉了揉我的头发,说:“阿枝,他再咬你,你就来告诉我。”
第6章
18.
雨水下得实在是太多了,我不得不把花草都搬进屋里。
处处都是泥土的腥味,雨声很大,其间隐隐夹杂着微弱的虫鸣声。
月见花和同心草都被打得蔫蔫巴巴的,这都是隋师兄送我的,我总怕把它们养死,每日都很用心地给它们除虫松土。
半夜我睡不着,爬起来点了灯,伏在桌案上画盆中的月见花。
“荀师弟还没睡?”画到一半,我听到窗外传来江靳师兄的声音,便站起身把头探了出去。
江师兄不知从哪冒了出来,重重地亲了我一口后,他才把腰上的一个小竹笼放到我手里,笑眼弯弯地说:“我修行时瞧见这些萤火,觉得好看得很,便想带给师弟也看看。”
我吹灭了屋里的灯。
几只小小的萤火在竹笼里微微地亮着,我捧着竹笼,觉得自己像是私藏了星光。
江师兄问我:“喜欢罢?”
我点点头。
江师兄又问:“那你喜欢师兄么?”
我迟疑了一小会,还是嗯了声,说:“谢谢师兄。”
“师弟睡不着,”他趴在窗台上看我,眼睛里像也藏着星光,“江师兄来陪你说话如何?”
我本要应下,有人却先我一步出声道:“江靳,你不好好修行,来此处作甚?”
我屋中怎么还有别人?
我心中疑惑,忙把灯重新点了起来,才瞧见原先摆着月见花的地方坐着个唇红齿白的小孩。
小孩看着不过五六岁的模样,稚嫩的脸上却是如大人般的严肃神色。
“大……大师兄?”江师兄吃了一惊,过了好一阵才冷静下来,道,“你不是在闭关研习琴谱?”
小孩冷冷瞪了他一眼,说:“你再不走,我便去禀告师父先前那事。”
江师兄看了看我,面色有些不好看,但还是离开了。
19.
“江靳此人不三不四,心怀鬼胎,以后少和他玩。”小男孩模样的师兄坐在桌案上,软乎乎的手指在我脸边一抹,说,“墨都蹭到脸上了。”
我看着他身上绣着月见花的衣裳,有些发愣,忍不住问:“隋师兄,你……”
“这不过是我一点元神。”他说。
我讷讷地哦了声。
隋师兄说:“半夜不睡觉,在想什么?”
我说:“在想隋师兄。”
他黑溜溜的眼睛睁大了些,说:“想我做甚?”
“师父说隋师兄有了道侣后,便不会留在这里了。”我伸手碰了碰他腰间绑的金铃铛,叹气说,“以后师兄与他人要好,会不会忘了我?”
他在我眉心一弹,说:“阿枝,师兄最要好的就是你。莫要想太多,睡罢。”
20.
小师弟睡去后,屋里的花花草草都变成了半大的少年。
月见花守在床边,瞪着那些化形的元神,压着声音说:“有我便够了,你们醒来作甚?”
同心草走来单膝跪在床榻旁,碰了碰小师弟白白软软的腮帮子后,与月见花对视一眼,冷笑道:“下回江靳再来,直接出手打死他。”
第7章
21.
白日里师父的老友络腮胡又来看他了。
我给他们二人倒茶送水,把清早做好的糕点摆好端上桌,再替络腮胡前辈挂起他的大氅。
络腮胡前辈看了我几眼,问我师父道:“你这小徒弟过了这长时间,怎的还没筑基?”
师父端起茶呷了口,说:“也不是非筑基不可嘛。”
络腮胡前辈说:“不筑基怎么结丹?”
师父说:“害,那就不结丹嘛。”
络腮胡叫我到他面前后,大手在我发上揉了揉,叹了声,道:“你师父对你真是半点要求都无,你自己也甘心这样一直留在山中么?”
我点头道:“我资质平平无奇,并无成仙的鸿鹄大志。”
他似乎对我的回答不大满意,但也不再关心此事,只道:“荀枝,倘若有一日,你师父和师兄们都飞升了,你要独自留在此处?”
我刚开口说了个“我”字,忽的发现不知该往下说什么。
前辈说的话是我从未想过的。
我又认真地想了想,低头看着自己揪着衣角的手指,说:“我也没别处可去,就留在山上种种菜罢。”
其实我、我也不会太难过,倘若山上只有我一人,我煮粥的时候就只用煮我一人的份的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