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依言跪下,冲宋常山摊开了小手,嘴巴抿得紧紧的。
啪!
戒尺忽然落下,猝不及防,快到两个人都没瞧见宋常山是从哪儿掏出来的。
语嫣嘴巴一扁,又用牙齿死死地咬住,一声不吭,眼睛却分明已经给疼得泪花涟涟了。
陈瓒的脸一下子就白了。
宋常山这一尺子下去,比打在他自己身上更让他觉得疼。
一共三下,每一下都极重,没有因为被打的是自己的女儿而轻缓分毫。
第一下的时候,语嫣的手已经隐隐渗出血,至第二、第三下,更有“皮开肉绽”之感。
陈瓒抱着语嫣到她起居的含香院,院内的两个丫鬟绿韵、紫扇见此情形,险些给吓晕过去。
两个丫鬟都是十一二岁年纪,又与语嫣多年主仆,情分亲厚,乍然见了细皮嫩肉的小姐小手血红、面色惨白的模样,都掉了眼泪。
一边给语嫣处理伤口,一边不约而同地在心底埋怨自家老爷。
也不知是太累,还是受了惊的缘故,小语嫣从陈瓒抱她来的半路上就已经昏睡过去。
只是这样闭着眼睛不说话的模样,愈发可怜。
绿韵见陈瓒脸色不好,忍不住上前轻声细语地问候关怀,听得一旁的紫扇直拧眉。
待退到外间门口,紫扇打量一眼绿韵道:“姐姐比先入的书院,规矩想必比我学得更精,怎的如今什么话还说、什么话不该说也不知道?”
绿韵脸色微变,只道:“你想多了,我只是担心表少爷有什么不好。”
紫扇哼了一声,暗道最好是如此。
“这会儿你不想想小姐,想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绿韵道,“看小姐那伤,没个十天半月是好不了……”
“手上的伤倒是能好,心里头的坎怎么过去?就小姐那样怕事胆小的性子,能犯什么大错,至于如此?看表少爷这样子,指不定就是他惹的祸,害得我们小姐遭了殃!”
紫扇这话正是“歪打正着”。
绿韵叹道:“若是夫人还在,小姐就不会这样遭罪,旁的人家里若有跟咱家小姐似的姑娘,多半是疼得跟宝贝一样,哪里会像咱们姑娘这样惨。”顿了顿又道:“上回来做客的那位白小姐……我瞧她倒是个好的,若到时……”
白家是京城宋家的远方亲戚,恰恰也定居杭州。自宋常山带着女儿下到江南,白家人便偶尔会来走动。
虽然绿韵、紫扇提及白若秋总有几分异样,语嫣却是打心底喜欢这位小姨的。
白若秋十七岁年纪,圆月脸盘,月牙眼长长又弯弯,眉清目秀模样,说话轻声细语,看人的目光也温和亲切。
说起来她与语嫣相熟也是缘分使然,原本不过是两家之间的寻常走动,纵然白家长辈见宋常山人品出色生了旁的心思,白若秋本人倒没有真的对宋常山如何。
只是有一回偶然在后园花墙底下遇着被花枝扎破了手不敢吱声、偷偷躲起来抹眼泪的语嫣,心中怜爱,温言软语了几句,便认识了彼此。
在白家人眼中,这倒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了。要想嫁给宋常山,自然有必要与他女儿打好关系。
只不过白家人不知道内情,白若秋一来二回地过来却晓得,宋常山待这个独女并不算好,在若秋看来,他那副态度和手段,对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女孩来说,实在是有些过分严苛。
宋语嫣自幼丧母,父亲又威严遥远、不可亲近,小小年纪便是这样娇怯温软又过分懂事的性子。偏偏她模样也是生得难得的好,在与她差不多年纪的女孩里头,若秋从未见过这样灵醒标致的。如此一来,倒愈发叫人怜爱疼惜。
她领着丫鬟进院子时,一眼便看到了坐在秋千架上垂着头的小语嫣,走近了才看到她两只手正搅着一根斜枝。
“做什么这样没精打采,天气这样好,也不出院子走走?反倒在这儿折磨这些无辜的花花草草了。”
语嫣见了白若秋来,脸上才多了几分笑影:“小姨怎么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