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知行:“你不饿?”
“又饿又累。”三思泄气地蹲下来,脸贴着膝盖,“早晨怎么就没多买几个包子带着呢。”
虞知行:“这世上若有后悔药,你该后悔怎么偏不听劝,非得要跟我们出门呢。”
三思瞪了他一眼。
她用匕首割了几条长长的草,打结连在一起,站起身,将捡到的木柴捆成一捆背到背上:“我们俩走一块儿动静太大了,就算有个什么獐子野兔都闻风跑了。我走那边,一会儿在那破祠堂见。”
虞知行:“你仔细点,当心别被蛇咬了。山中夜间有野兽出没,你别走太远。”
三思:“知道了。”
于是二人分头打猎。
三思从小在山中长大,最明白“过酉不出门”的道理。长亘山地势虽然不如碧霄山险峻,其丰饶却丝毫不逊色。他们目前所在的山头鲜少有人的痕迹,就连那个破祠堂少说也荒废了十年,夜间必然有不少野兽,且容易迷路。因此三思并没有走远,并每隔二十米都留下记号,以免失去方向。
她费尽心机找到一个兔子洞,把点燃的甘草丢进去,被熏得受不了的兔子从另一个洞口蹿出来,被她当场逮住。
三思将兔子与柴火捆在一起,正准备折返,却忽然顿住了脚步。
在她的脚边,有一小片杂草被碾平,依所见的大小,绝非寻常走兽。
她微微警觉起来,弯着身在地面仔细寻找,很快在一棵老松下的泥土上,找到了第二个脚印——一枚清清楚楚的鞋印。
山中昨日刚下过雨,阴凉处尚未干透,这枚鞋印是寻常男子大小,浅浅地地印在积水的泥土里,连鞋底的纹路都纤毫毕现——鞋印的主人才刚刚来过。
三思后颈汗毛微微一炸。难道就在她逮兔子的时候,正有人在暗中看着这一幕?那人如此隐匿行踪,究竟有何目的?
她内心挣扎了片刻,最终还是决定在树皮上刻下标记,顺着足迹追了过去。
暮春的夜里温度怡人,透过层叠的树木冠盖,可望见夜空中的明月。月光如涟漪一圈圈扩散,无差别地洒在每一片山岭上。
三思最终在一片乱蓬蓬的树丛中丢了脚印的踪迹。她插着腰微微喘着气,警惕地四下打量——她已在追踪的路上戴上了银丝手套,以防有变。
此时眼前枝桠横生,仿佛从无边的暗夜中伸出的嶙峋恶爪。
三思放轻了呼吸,轻轻地拨开跟前的枝杈,脚踩在干枯的枝叶上“吱嘎吱嘎”地响。
她的脚步与心跳渐渐加快,在这死寂的环境里,唯有心跳声震耳欲聋。她忽然被脚下的石块绊倒,此处正是个险坡,三思在身体失去重心的那一刻蜷起身体护住脑袋,都没来得及喊一声,就滚下了坡。
那个陡坡少说有五六丈,三思重重地滚到坡底的草丛里,被磕撞得浑身疼痛。
她紧紧地蜷了片刻,咬着牙爬起来。眼睛上有温热的液体,用膝盖想都知道是撞破了脑门,她用袖子擦拭了一下眼睛,此时月色晦暗,甚至都照不清血色。
她睁开眼,视线落在前方,动作霎时凝固。
眼前的场景无端地令人有些悚然。
黑黢黢的树丛掩映着大片断壁残垣,都是年代久远的建筑残片。斑驳的月光下,在那些残垣的正中央,有唯一一处尚能窥见形状的建筑骨架,七八根顶梁柱围成里外两层,都被损毁得长短不一,有些已经倒下。长长的房梁从中折断,高耸的楼骨架渗出陈旧的铁锈色,有些石墩上还有黑色的痕迹——在过于暗淡的光线下,分不清是血迹还是火烧的残迹。杂树长草从残址中见缝插针地生长,毫无规则地长成了挣扎的模样。
此地多年无人踏足,连野兽的痕迹都没有。
像是无意闯进一处禁地,那禁地里传来的风如一双坚硬的鬼手扼住三思的咽喉。不知为何,她感到呼吸不畅,却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走进那些残破的木石之间。
房屋骨架七零八落,房梁断裂得十分狰狞,表面布满裂隙,触手间十分粗糙,又因前一日下了大雨,尚未干透。木质结构的房屋与草木的残躯融为一体,弥漫着腐烂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