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深丝毫不客气,当着无衣和裴宿檀的面,直接揭开绑绳,将画卷打开。
他脸上变幻的神色尽数落在了无衣的眼里,后者在裴宿檀伸手过来的时候,在他的手背隐蔽地敲了敲。
裴宿檀没有给出回应,只是静静地喝茶。
“居士要的东西,我已经差人送到园子里了。”
半晌,耿深把画卷收起——他的动作甚是不讲究,并不像那些珍爱书画的人喜欢将卷轴一丝不苟地卷起,而是随意地折了两下,若是被高倚正之流看到了,必然会因这等细节对他心生不满。
“多谢耿家主忍痛割爱。”
耿深将画轴藏进宽大的黑袍底下:“一物换一物罢了,告辞。”
裴宿檀:“无衣,送送耿家主。”
耿深戴起帽子,那长袍的连帽遮住了他的大半张脸:“不必了。谈兵宴上再会。”
正如他独自一人暗夜前来,耿深回去的时候也是一个人。
直到确定耿深已经出了院门,屋内才转出来一个人。
“岑二公子,对今晚的所见可满意?”裴宿檀放下手中的茶盏,微微一笑。
从里间走出来的人,正是岑饮乐。
他的目光落在门外,仿佛在追踪那消失在黑暗中的人影。
“耿深托居士找这画像,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他收回目光,看向端坐在榻上的裴宿檀。
裴宿檀微微仰头:“很多年了。唔,我算算,大约有个四五年了。无衣,你还记得吗?”
无衣摇头。
四五年,这个时间太笼统了。没有具体的时间节点,岑饮乐无法推测当时可能有什么线索。
“他为何找居士帮忙?”
裴宿檀给自己添上了一盏茶——他的动作虽然缓慢却行云流水,丝毫看不出是个盲人——他轻轻地嗅了嗅茶香,然后呷了一口,细细地品过。
“明人不说暗话。他为何找上我,岑二公子难道不知道?”
岑饮乐注视着他,吐出三个字:“一线牵。”
裴宿檀微笑。
“耿深不是随便的人。在找上我之前,他也查了我很久。”裴宿檀道,“当然,明宗也查了我不少时日了。既然你们得出了同样的结论,自然都会找到我这里来。”
“你指的是什么事?”
“我虽然不清楚岑二公子你这些年究竟在查些什么,不过我大概有个方向。”裴宿檀道,“毕竟我知道耿深在查什么。”
岑饮乐道:“看样子居士并不打算告诉我。”
“那是自然。可客人的秘密是一线牵最重要的东西,若是轻易出卖,我这生意就难做了。”
岑饮乐早有预料在裴宿檀这里撬不出什么更多的东西,但还是不死心:“耿深找上你的时候,没有确切时间吗?”
裴宿檀道:“岑公子,没有确切时间这件事,就已经包含足够的信息了。”
岑饮乐冷冷地盯着他。
裴宿檀说的不错。
一线牵这个情报组织在江湖上由来已久,大概岑饮乐还未出生的时候便在了。但真正开始声名鹊起还是近四五年的事。
耿深在那个时候找上裴宿檀,很有可能只是发现了一线牵在情报上的长处,想要加以利用,而这并没有被记住的时间点,也昭示着在当时并没有发生什么相关联的事情。
因此耿深找寻这幅画像的原因必然更早。
岑饮乐道:“既然居士口口声声说要帮客人保密,今夜又为何让我在此旁听你们的谈话?”
裴宿檀的嘴角一直微微弯着,弧度很稳定,并不热情,也不冷淡,只显得十分客气,在他那一身寡淡的气质下,客气得竟显得有几分真诚。
“一线牵也能选择自己的客人。耿家当然是个大主顾,但耿深其人阴晴不定,野心勃勃,还经常不配合。相比之下,明宗这个生意伙伴显然更加理想。”
岑饮乐:“我以为,对于一线牵来说,野心家的生意更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