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翻出院子之后,迅速整理了被风吹乱的衣襟,往街市上走。
街市灯火通明,人来人往,下午年兴赌场出了那么大的乱子,却分毫没有影响到百姓们生活的热情。
三思走进人流,舒了口气。
虞知行跟她并肩走在一块儿,已经恢复如常,面上带笑,左顾右盼打量街上的小摊。
“刚才那是易家?”三思问。
“对。”虞知行回头望着小摊上摆的物件儿,“听口音,你不是本地人?”
“来辰州祭拜易老爷子的。”三思顿了顿,“你也是?”
“我来这儿探亲。”虞知行稍微往路边靠了一点,“姑娘功夫不错,今年芳龄几何?师承何派?”
“今年十八。”三思回答道,“师承明宗。”
“啊,明宗。看来今年是出来历练的?”虞知行摸着下巴若有所思了片刻,然后转过头冲她笑了一下,“喜欢什么?”
“……”三思略微晃神,第一眼看到此人时的感觉仿佛此刻又回来了,“你说什么?”
“没什么。”虞知行带着她往路边走,于一个摊子上停下,仔细地看了一遍,拿起一只拳头大的布老虎,放在灯下细细地看,“这个怎么样?”
三思这才反应过来,狐疑道:“你要送我?“
“给你赔个礼,害姑娘追着我跑了恁久。”虞知行拎着小老虎头上的挂绳放到三思眼前,弯着眼睛笑得亲切而和煦,仿佛先前一切不愉快都一扫而空,“顺便给我那珠子赎个身。”
这个笑容让三思想起从前在山上,岑长望每次哄骗魔头帮他去厨房偷东西时的表情。
虞知行见识了三思的武功,却未摸透她的脾性,见她陷入沉思,还以为她在想该不该把珠子还回来,正打算趁着东风再捋一把毛,就见她甜甜地笑了一下,笑容里充满了诚挚的善意,然而言语却如钢刀般捅在了他的心头痛脚:“其实我比较喜欢刚才那只猫,不如你帮我抓来?”
虞知行一顿,笑容和手中的小老虎一样,僵在了脸上。
本以为是只色厉内荏的纸老虎,谁知是一收着爪子的猫儿,看上去人畜无害只会抖抖机灵,实际上随时都能亮爪子挠人一脸花。
虞知行把小老虎放回了摊位上,仅转眼功夫又恢复了笑脸,笑得春暖花开,却果断地丢弃了风度:“那不如我们一块儿回去再遛一圈,不仅那猫讨人喜,那床上的血也甚是好看。”
“我不怕血,我只是不喜欢。”三思耸肩,大大方方地承认。
“恕在下愚钝,暂且看不出这二者有什么区别。”
“举个例子,我怕你,和我不喜欢你,这两件事有本质上的区别。只不过,殊途同归——”三思从腰间掏出琉璃珠,随手抛向对面,“我都会离你远远的。”
虞知行接住珠子。
三思从摊子上拿起那只红色的小老虎,拎着挂绳晃了晃:“谢了。”
三思的身影轻巧快速地转身消失在人群里,虞知行高高地扬起眉毛,无视店老板已经伸到自己鼻子底下要钱的手,凝视着人群里的那一点。手里的琉璃球还有淡淡的体温。
一只手臂从背后兜上肩膀,焦浪及神出鬼没地贼笑:“怎么样?说了是棵小辣椒吧。”
虞知行没理他,扭头问店老板:“多少钱?”
店老板伸出五根指头。
虞知行从兜里掏出一小颗碎银子,随手扔下:“不用找了。”说着转身。
“哎哎哎,”焦浪及迅速跟上来,“那丫头没认出你来,稀不稀罕?”
“明宗的,认出来才有鬼。”
“喔,又是一个清心寡欲的,可江湖是个大染缸啊大染缸。”焦浪及拖长了声音,搭着他的肩膀——他与虞知行相交多年,一眼就能从后者眉峰挑起的弧度里读出算盘,“这姑娘挺刺头,你当心扎着嘴。”
“初出茅庐,还青嫩得很呢。”虞知行往前走着,勾着嘴角笑,琉璃球抛上空中又落下,映着暗黄的灯火,染了挺峻的眉峰,“扎不扎嘴,也得放进了嘴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