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玉瑾到底还是没卖迈出步子。
耿玉琢拉了一下披在肩上的外衫,往前走了两步:“你有何话要说?”
耿玉瑾:“不是告诉你了——”
“别扯淡,你从来都不黏着爹。你到底想干什么?”
到底是亲兄弟,虽然平时相处的时间不多,但对彼此的行为方式还是了解得挺清楚。
耿玉瑾道:“我可没问你想要干什么。”
耿玉琢明显警觉起来。
耿玉瑾摊了摊手,露出一个很令人放松的笑:“别这么紧张。我不关心你们想做什么。算了算了,回去睡觉。”
言罢转身向自己房中走去。
“哦对了。”他忽然停下脚步,回头,见耿玉琢仍站在原先的位置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耿玉瑾对上他的目光,“城西寻香记被烧了,以后又少了一个喝酒的地方。”
耿玉琢:“告诉我做什么?”
这模样不知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
耿玉瑾也懒得判断了,耸了一下肩,道:“只是觉得你应该知道一下,不想听就算了。明天红擂,祝你们好运。”
说完也不管耿玉琢的表情,自行回房。
耿玉琢的目光跟随他过了黑暗的转角,听见他开门关门的声音,才收回视线,转向他爹的屋子。
那黑黢黢的屋子里似乎只有睡意,只是从那房后传来一声极为轻微的响动,像是鞋底落地的声音,轻得像是错觉。
耿玉瑾回身,关上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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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
岑饮乐长到二十多岁,奉“长安不易居,京师非吾土”为毕生格言,云游四海,风餐露宿,最喜欢穿耐磨的粗布衣裳。
唯独每三年的谈兵宴,他会在高倚正的督促下把自己收拾出个人样,穿上不令自家师门过于蒙羞的齐整衣裳,把头上不知从哪折的小树枝换成玉簪,强行装几天世家子弟。
起床后,他耐着性子将自己收拾好了,推开窗户,见楼下高倚正正好经过。
高倚正收拾得比他体面多了——当然,平时高倚正也比他体面一大截——从楼下经过的时候,往街头各个角落依次看了一眼。岑饮乐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新布置的暗桩每一个都藏得很和谐。
他关上窗,走到一边将半月琴拿下来,指尖滑过倒数第二根琴弦,轻轻一拨,琴声“铮”地一响,仿佛整间屋子都活了过来。
岑饮乐露出一个笑,反手将琴背上,走出房间,绕过长长的走廊,朝着三思的房间走去,却看到有人已经先他一步,敲响了那猴崽子的房门。
与岑饮乐一样,虞知行今日也把自己收拾得人模狗样,穿了一身白色锦缎,上头有绣工精致的褐色纹路,头上束了银冠,显得比平时稳重许多。
今日他背上的银枪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岑饮乐更为熟悉的兵器——那双被上官谊精心修理过的短锏,一上一下挂在他左侧腰间,是个非常顺手的位置。
也不知他是穿着这身去谈兵宴显摆的,还是刻意给自己妹妹显摆。岑饮乐心想。反正看着不像什么朴素的武人,倒像是求偶的孔雀。
不过他看着还挺顺眼。
虞知行在三思房门口站了一会儿,也发现了前来的岑饮乐。
岑饮乐冲他扬了扬下巴,示意他敲门。
虞知行拉了拉衣襟,内敛地清了一下嗓子,然后抬起手,规规矩矩地敲了三下。
“三思?”
没人回应。
“三思,醒了吗?”
透过门看,房中的光线很暗,应该没打开窗帘。
显然没醒。
虞知行叹了口气——昨晚还是喝太多了。
岑饮乐昨晚是亲手把三思从虞知行背上拎下来的,晓得她喝过了头,因此今天特地提前来喊人。在这方面,他还是比虞知行要了解三思,绝对不会抱有任何“这姑娘很懂事说不定能自己挣扎起床”的幻想,毕竟曾经是个头一天还被南长老警告过,当天晚上就和师兄弟们下山喝得烂醉如泥,第二天一面被长老抄着笤帚抽一面从床上蹦下来提袜子的皮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