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也认出了那伤口:“是千面蝶的鞭子!”
“没错没错,我见过这伤口!”
“娘啊,三年前这擂台上死的人身上就是这么个模样!”显然说话的这位是老江湖,三年前的同一天,他在这里目睹了巫芊芊虐杀上官家两名旁系子弟的血腥现场。
商邱也亲自上台来看。
伤口确实是与千面蝶那条鞭子所造成的一模一样,但伤口是可以伪造的。
她清楚地知道真正的贺良尸身已经被处理掉了,因为在展陆回到寺中说明情况后,少林便第一时间派人去后山寻找,但展陆所言及的那块地方已经被处理得干干净净,连片沾了血的叶子都没有。而且据虞知行所说,他们所见到的贺良尸体全身血肉模糊,根本看不出致命伤,面部整片皮肉都被撕下,当时已经恶臭难忍——那样的尸体,不可能留到今日还是这个样子。
但是……
“虽然此人面貌已毁,但诸位可以看此人的双手,左右手虎口、食指中指中部皆有细长的茧,只有在长年以丝线为武器之人身上才可能出现,而据在下所知,能做到这个份上的,也就只有倒吊鬼贺良。”祝煜的语气笃定,在看到众人反应时便更加自信,“再加上在下手上这封信——诸位大可拿去查验,以在下的身份不够格说服诸位,那么——”他的笑容隐隐有几分压不住的不怀好意,“——不如交由普鉴大师为在场诸位宣读,也好解惑。”
普鉴坐在位置上,手中拄着金色法杖。他上了年纪后脸上的皱纹很深,不像有些生得温和的人皱纹也柔和,他脸上的褶皱像是用刀刻进去的,与他本人的脾性一样板正与严厉,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
普鉴没有动。
年轻的僧人从祝煜手中接过那张纸,目不斜视地交给了广虚大师。
广虚没有确认信件的真假。
因为他知道怎么确认都是没有意义的。
他一字一句地看完了信上所说,长长的胡须抖动了一下,表情平静地将其交到旁边弟子的手中:“念吧。”
弟子接过信,逐字逐句朗声诵读。
信件的前半段是些不知所云的问候,大约与年代久远的实事有关,弟子念起来很利索,但在看见末尾时,显然遭受了震惊,不由得打了几个磕巴。他拿着信纸的手有些抖,在念到最后一句时,六神无主地看向广虚和普鉴。
广虚:“念。”
弟子:“……广悟既弃你们母子二人不顾,你何苦留下那……孽种,若想得通,我可陪你杀上少林,找那、找那秃驴要个说法。”
随着念读接近末尾,在场的议论声渐趋沉默,那信中的内容仿佛有某种力量,让人不敢轻易说话。
待僧人的声音彻底落下,整个红擂内外,已经寂静如坟场。 泛黄的信纸因震惊而落地, 即便出家人四大皆空, 那些修行尚未得道的弟子们还是露出了与其他武林人士相同的表情。
很多人看向普鉴,急求一个回应。
但是普鉴没有说话。
他什么都没有说。
议论声渐起,从成群的蚊声逐渐蔓延成高浪,涌起淹没了庄严的擂台。太阳已经过了最高点, 少林山寺前的牌匾不再那般鲜亮。
祝煜终于忍不住露出志得意满的笑。
耿深的下颌微微上扬, 身体略往后靠,在这样洪水般的议论声中,没有露出半点能被看作是破绽的表情。
裴宿檀无视身边猛然站起来撞翻了小桌的管少师,依旧在给无衣剥枇杷。他坐得离少林的方丈们那样近, 却一反常态地没有给出任何反应, 哪怕是一声询问,或是一声安慰, 甚至是一点惊讶。
岑明闭了一下眼睛。
他昨日才赶到少林,从展陆和虞知行那里知道了这几日所发生的事, 发现事情远远比他们想象得要复杂。
虞知行提出贺良没有把赵杨白真实身世告知耿深的猜测,岑明和普鉴都不置可否。
他们都是局中人, 至今看不清幕后操纵者的意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