匪类_作者:谈树(5)

2020-05-07 谈树

    岑长望嘴角抽了抽:“本都尉可是奉命探亲,皇上亲自下的旨……”说到一半说不下去,诚恳道,“你要是下山碰见上官,可别跟他说我在山上。”

    三思已经走到了门口,魔头在她脚边蹦来蹦去,试图凭一己之力蹦进屋子,却在门槛上栽了个跟头,嘎地一声大叫,躺在地上装死。三思从墙上的篮子里抓了一把玉米粒扔在地上,死鸟一个打滚满血复活,撒开翅膀追着滚动的玉米粒乱跑,像一只被狗追的糟毛鸡。

    她看着它头顶那撮翘起的黄毛:“那你就回信给商姨,说我已经跟别人家的姑娘私定了终身,这辈子是不会喜欢男人了,叫她打消了这念头,来日江湖再见咱还是狐朋狗,呃,金兰之交。”

    岑长望好心提醒:“那你回来见爹的时候记得屁股上绑好沙袋,结实点儿,否则棍棒底下必开一朵霸王花。”

    “多谢兄台示警,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小妹……”三思转过身慎重地拱手,不防忽然被迎面抱了个满怀。

    岑长望摸了摸她的头发:“不要你报。银票带够了吗?”

    “呃,够了。”忽然被温情淹没的三思有点想挠耳朵,但一转念还是回抱了过去。

    “要是有什么急事来不及知会家里,就去连州找兰颐。”

    “晓得晓得,我厉害着呢,不用你操心。”

    “老话说‘祸害遗千年’,我半点都不操心你的安危,江湖险恶,你更险恶,我还是比较担心被你找上门的无辜侠士。”

    “……岑长望等我回来你就死定了。”

    “下个月我就回京了,你回来的时候我还不知道在哪儿呢。”岑长望紧了紧手臂,拍了拍她的脊背,“走吧走吧,看你两条腿都挪不进屋了。”

    三思望着岑长望转过身去抹眼角,理智上告诉她这或许就是传说中的骨肉情深,然而直觉则明确地告诉她这是装模作样,于是用胳膊肘不轻不重地顶了他一下:“我要是见着上官,一定告诉他你躲在山上,成日被人好吃好喝地伺候着终于变成了个娘娘腔。”

    “那你就只好嫁给另外一个娘娘腔了。”岑长望立刻变脸,笑出一口白牙。

    “滚蛋。”三思踢了他一脚,终于转身再不回头,“走了!”

    少女步履轻快,下山一步跨两级石阶,发尾的浅绿绑绳一跳一跳,与平时没什么两样。

    岑长望倚在门边望着她的背影,直到消失在视线尽头,叹了口气,笑了笑,转身回屋,足边蹭过桌角的纸团,被揉得皱巴巴的纸上,可见几句话断断续续:

    ……耿深正追杀……一线牵无线索,正责令……

    三月的日头乘着春风进了屋,洒在身上暖洋洋。岑长望靠着窗棱笑了一下,远近皆是群山云雾。五彩斑斓的魔头跳上他的肩膀,额前的软毛轻轻蹭动他的脖子。鸟语花香从不起眼的角落里曼曼生长,日夜不歇,铺遍江南。    三思与师兄弟们挥泪告别后,走出山上的阵法,小半个时辰后来到山下,牵了匹枣红色膘肥力壮的快马。往山下走时,她脑中盘绕着临别时那些兔崽子们满脸假情假意的悲痛,不知为何心中竟真有些低落。

    她仰头往山上望了一眼,春日里的阳光将云雾照得通透,参天古木掩映,望不见高处的屋舍。鼻腔里用力呼出一串气儿,她扬了扬嘴角,展开腰间插着的地图。

    易老爷子是前日未时一刻走的,按辰州那边的规矩,这个岁数的老人得请庙里的高僧来超度,七日之后出殡。三思算了算,今日初二,已是第三日,那么她最迟得初六早晨到辰州,要是能提早一两天先上门拜访,将白礼钱送到府上那就更好。

    眼前土道随丘陵起起伏伏,展向远方。三思将地图卷起插回腰间,飞身上马,一扬缰绳,轻喝一声,伏身收髀,策马飞奔而去。

    快过申时,山外流霞如火,厨房里热火朝天。

    岑长望跑到厨房那儿等端菜,老刘正往青菜里头搁盐,见他来了,笑了一下:“三儿走了?”

    “早走了,这会儿该出益州了。早就盼着她走,在山上闹腾死了,没见过几个姑娘像她这么男孩儿气。”岑长望浑不在意地道,在老刘的目光下又不自禁地挠了挠头,“好吧,是有点儿不舍得,这不是担心么,头一回自个儿下山,无亲无故的……怕她碰见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