匪类_作者:谈树(66)

2020-05-07 谈树

    据围观者所言,当时官府门口鼓声震天,二十几个男女老少跪了一排,朝着府门磕头喊冤,震得府衙门口“明镜高悬”的匾额都掉下来一半,官府先是镇压再是安抚劝说,谁知道那些人铁了心要告倒郭家,软硬不吃,一个劲地喊“求父母官为民除害”,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郭家侵地的事官府早就知道,只不过收了好处,且这种事年年都有,不是郭家也有什么张家李家的,但一直没闹出来,就习惯性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本以为这些百姓平日里被欺压惯了,闹不出什么风浪,孰料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一个晚上共闹出了六条人命,直接惊动了辰州刺史,这位刺史当即一封折子递去了京师。这下好了,底下受了贿的官吏纷纷跟着郭家一块儿颤抖起来,一个头两个大,生怕自己被拉下马。

    郭家在辰州横征暴敛也不是一年两年,万万没想到会闹到今天这个地步。郭家之所以式微,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朝中无人,这下事情闹大了,连找靠山都来不及。

    城中议论是压不下了,郭敏焦头烂额,先是临时提了一个新管家处理府中事务,然后一方面托人去上面周旋,另一方面向喊冤的农民示好,想把这事私了。

    一开始郭府门前连着三日有人来闹事,轻则那些孤儿寡母来叫骂,重则操着棍棒打上门要说法,后来大概是郭敏下了血本,闹事的消停了,官府那边查案的进度也暂时缓了下来,郭府头顶上悬着的那把刀暂时停住了下落的节奏。

    郭敏还算镇定,虽然闹成了这副德行,寿宴和郭真的婚礼还是要办,就当是冲个喜转个运,绝不改日子。于是郭府连日忙得不可开交,对外手忙脚乱应付官府和百姓,对内紧锣密鼓地筹备婚礼。

    冯萍在郭府做了二十余年的管家,不论在外如何声名狼藉,在府内却是大事小事亲力亲为,因此府上真正能独当一面的人才并不多。新任管家对很多事都来不及上手,还要忙着筹备各种事宜,根本忙不过来,于是主母高氏这几日也忙得脚不沾地,连婚礼当日的酒水菜肴都要亲自指点采买。    转眼就到了郭真大婚的日子。

    前面出了那档子事,郭家这回即便双喜临门也不得不摁着脑袋低调一把,郭敏和高氏商量着只办了个家宴,郭真把新娘迎进门,请了族中亲属并着好友,一共才五六桌酒席。

    三思几人与郭家的几名年轻亲戚凑了一桌,已经上了菜,但新娘还没入洞房,不能动筷子,便拉着焦浪及和虞知行喝了两杯酒。

    傧相引着新人跨进厅堂。郭真穿着大红的喜服,映着周蕙一身浓绿,十分庄重好看。新娘用团扇遮着脸,从侧面能隐约瞧见精致的妆靥,很是明亮。

    郭真虽然尽量绷着脸,但那满心的喜悦怎么也藏不住。通赞喊“献香”,周蕙不知是激动还是紧张,手一直抖,点不着,郭真于是伸过手来帮忙,却发现自己的手也在抖,好一会儿才把香插上,满堂宾客都在揶揄地笑。

    新郎官牵着新娘子的手,仔细地一步步走到高堂前。郭家的两位高堂在座,周蕙父母早亡,于是请了姑父母坐上位。

    傧相高喊“拜堂”,二人齐齐跪拜。

    虞知行看得挺认真,无意间瞥到三思,见她捏着酒杯,抻着脖子盯着人家看,生怕漏掉人家一片衣角似的,不由得啼笑皆非,低声道:“脖子不能再长了,再长就成挂面了。”

    三思眼珠子都没动,小幅度地摆摆手,没理他。

    虞知行笑了笑,给她杯子里斟满酒。

    周蕙被女傧引进洞房,新郎则被客人们留下来喝酒。

    三思看着被簇拥着的郭真,叹息道:“看来一时半会儿喝不到我们这儿来,来,我们自己先喝。”

    焦浪及对于酒这东西向来是来者不拒,和三思碰杯:“走一个。”

    虞知行也跟他们喝了几盏,给三思夹了块鹿肉:“别光喝酒,吃点菜。”

    三思才尝了一道酱香鳜鱼,被那甜酱齁得不行,正用酒冲那个味,见此吃了一口碗里的肉:“这什么?牛?哦鹿肉……天哪,这是把糖当盐放了吧。连州的菜真是……来来来,我们还是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