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香味便传了出来。
抹了两次盐巴,蛇串慢慢熟了,她将其取下,满意地嗅了一鼻子,吃完后打了个饱嗝,擦了嘴,把骨头和柴火灰一块儿弄到外头埋起来,再去溪水边洗漱,忙活了好一会儿,才抱着被子往最里头那间去,点了蜡烛,躺上床。
窗户关不拢,有风漏进来吹得烛火摇摇晃晃,从床头能望见外头漫天的星星汇集成河,美得很。四儿就被拴在窗外不远处,明早睡醒后,直接从屋后窗户就能走了。
三思对自己第一天出行的顺利感到十分满意,拢了拢被子,闭上眼睛。窗外冷风灌进来,吹灭墙上的蜡烛,唰的一下,室内陷入黑暗。
晴朗的星夜,万籁俱寂。房梁上的蜘蛛默默地织着网,长长的蛛丝从房里绕到房外,绕进凌晨的薄雾里,伸向黑黢黢的山林,伸向不远处的村庄。
有人顺着黑暗行来。
那是三个男人,不,四个,还有一个死人。
“娘的,死沉死沉的,老子胳膊都不能动了。”其中一个人把肩上扛的尸体仍扔在草垛上,揉着肩膀。黑暗带来沉重的压抑,让人不敢扬声说话。
“来来来,把他弄进去。”另外两个人一边捏着鼻子一边拖着尸体的双腿,将其拽进了驿亭。
驿亭里黑漆漆一片,就在三思先前生火的地方,其中一人熟练地将火堆生起来,覆盖了原本灰烬的痕迹。
男尸体格强壮,虽并不新鲜,但尚未开始大面积腐烂,还能看清面孔。
“东西拿出来。”其中的蓝衣人似乎是头领,在火堆边抽出一柄匕首,冲旁边人伸手。
门厅里火苗跳跃,隐约照进驿亭客房的走廊,窃窃私语模模糊糊地传进来。
走廊尽头的卧房里,一只蜘蛛掉在脸上,八条腿迅速爬动,三思睡梦中觉得瘙痒,皱起眉头摸了摸脸,将其拍下去,翻了个身。
外头,一人从怀里掏出布包递给头领,打开可见一瓶药水并着一张人皮面具。
剩下那人则把男尸身上的衣物扒光,换上另一套光鲜的锦衣。
头领将刀放在火上烤,刀刃滚烫后,动手将男尸的面皮剥下来。
先前扛尸体的男子似是觉得恶心,偏过脑袋往后退了两步,踢倒了一张破旧的凳子,哐当一声。
“吵什么呢!”头领喝道。
男子瑟缩,不再挪动。
与此同时,睡在走廊尽头房间的三思终于醒了。
首先令她警觉的,是鼻端飘来的一股微弱的血腥气。
她立即翻身,无声落地,隐匿在黑暗中,微微弯身,顺着走廊悄然向外挪去。
门厅四壁映着跳动的火光,从三思的角度只能看见那身着蓝衣持刀之人的背影,但血腥味毫无疑问是从那些人的方位飘来的。
那人的头发用一根深蓝色的穗子绑着,三思眯起眼睛仔细瞧,那花样甚是复杂古怪。
从她这个角度看,地上的那具躯体只能瞧见下半身,那么重的血腥味,地上的人却一动不动。
一股轻微的腐臭味混着泥土的腥气钻进鼻端,她眯了眯眼,这不是刚死的人。
她从墙角微微侧身,正欲转个角度仔细窥探,那蹲在地上的人忽然站起身走开。
墙里头不知什么地方发出老鼠的吱吱声,同时一张血淋淋的面孔跃入三思眼帘,她下意识地欲倒抽一口冷气,却生生哽在了喉头,紧紧捂着自己的口鼻,尽力平复心跳。只见那人满手鲜血,把一张完整的人脸皮随手扔在了地上,然后在水盆里洗净手,从布包里取出一张人皮面具,将瓶子里的液体尽数倒在那血肉模糊的面孔上,再将面具小心翼翼地贴上去。
一丝不苟,仿佛正精心地制作一件工艺品,对那骇人的景象浑然不觉。
三思想起从前混迹在这一带的山头流匪,可这细致活儿怎么看也不是个土匪就能干得出来的。
她想不通这些人给一个尸体换脸到底存的什么心思,只知道眼前摆着个巨大的麻烦,这些人行事看着手法熟练狠辣,若不卷进去,就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若是被发现了,估计不得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