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当我是长安城里的金枝玉叶?”虞知行弯着身在水桶里稀里哗啦地刷碗,“我也就是做饭难吃。做饭难吃的自然蹭饭多,蹭饭多了就得干点什么回报人家,多年经验积攒下来,我认为最好的回报方式就是洗碗。”
三思倚着灶台:“你们长安的公子哥儿不都是子承父业,仕途平坦得很?怎么就你跑出来闯江湖?”
“父业有我大哥继承,我们这种纨绔只要负责吃喝玩乐不惹事就够了。像我这种胸有志气的纨绔,你在整个长安城溜达一圈都找不出第二个,知足吧你。”虞知行把碗擦干放回原位,见三思在原地磨蹭了两步转身想离开,忽然脑子一热,快走了两步抓住她的手腕。
三思顿住,回头高高地扬起眉,每一根眉毛上都在冲他骂“无聊”。
虞知行看着她的脸,想起最初和她一同趴在易家房顶的时候,她也露出过这个神态。他忽然就镇定下来了,暗暗抻直了腰杆,也不松手,笑了一下:“你难道吃了饭就睡?”
三思一见他那个笑就心烦:“不然怎么,还想打一架?”
“打架一天一次就够了,修身养性。”他从背后拎出两个葫芦大的小酒坛,晃了晃,“月色这么好,不喝一口再回房?”
三思一早就看见了厨房角落的架子下面摆着一排酒坛子,有片刻动了念头,但又觉得一个人喝闷酒太无趣,索性就不想了。现在这个讨厌鬼明显是在向她示好,她到底是喝还是不喝……
然而虞知行没等她纠结完,就一把拉住她:“走了。”
二人坐上了房顶。
下午下过雨,天气虽然渐渐转热,但屋顶还没完全干。此时虞知行也不介意了,拎着袍子在三思身侧坐下来。
两人摘了盖子,碰了一坛子,各自喝了两口。
近些年天朝与各国通商频繁,西域那边的特产传入后受到贵族和百姓的追捧,其中传播最广的就是葡萄酒。岑长望最喜欢喝这个,他自个儿屋子里就有一大坛,自己酿的,每过一段时间舀起来都愈发醇香。
这大约是周家自己酿的葡萄酒,时间不长,不醉人,却很是香甜。
虞知行仰着头:“你看见月亮了没?”
三思哼哼了一声。
才下过雨,天空中的阴云还未散尽,月亮被一层灰色的薄纱笼着,光晕十分柔和。这才刚过十五没两天,莹白微黄的月亮圆得不太规整,左边的弧度有点平,像是一只倾斜的酒坛子,稍不注意就能流下琼浆玉液来。
周围没有星星。
老实说,这样的夜景并没有什么好赏的,比碧霄山上手可摘星辰的美逊色了不止一点半点。
三思叹了口气,喝了口酒压下愁绪。
“我没生气,你不用这么费劲地来哄。我爹和两位兄长也从来不哄,我自己折腾一会儿就好了。你这么……嗯……我挺别扭的。”
具体怎么别扭她自己也想不明白。
虞知行明明早就知道她已经不生气了,但听她这么说还是心里一松:“我也没打算哄你。你看看你那德行,打一架比说什么都有用。唔,现在看来喝酒也挺管用。”
说着两人再碰了一下酒坛子。
虞知行看她仰着脖子喝酒跟喝水似的,嘴角一抽:“我看你特长还是不少。能吃能喝会做饭会打架,难怪你大哥放心你一个人下山,你这个酒量,足以撂倒十个牛头。”
“他不行。”三思摆摆手,十分鄙视。
“牛头第一次见陈薏的时候——我跟你提过罢?那个号称‘江湖第一美女’的——我跟一拨朋友带他去看陈薏跳舞,请到雅间里坐的时候,人家送酒来,他一个劲地盯着人家的脸看,才喝了两杯就倒了,连话都没跟人家说上。丢人。”虞知行想到这事就乐不可支,仰脖灌了口酒,“后来他就死命拉着我练酒量,这么多年才练到半壶,烂泥扶不上墙。”
三思每每听见这个“江湖第一美女”就很不以为然。她这辈子见过最美的姑娘就是她的准嫂子陈情,也不知岑饮乐是走了什么狗屎运能得到陈情美人的芳心——横竖她是不信这世上有人能比陈情更美的,都是胡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