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和她_作者:她与灯(167)

2020-05-09 她与灯

    “怎么不弹了。”

    张平宣在岑照身边坐下, 看了一眼他身上的衣袍,养杖伤时,他多散发,着禅衣,今日倒是戴了小冠,束之以银簪,腰间却不系带。

    “谁让你们给他奴人所穿青袍?”

    两个女婢跪在地上互望了一眼,皆不敢出声。

    岑照伸手将琴边的松纹带,反手系于额上。

    “殿下,是岑照自己所求。”

    张平宣道:“换了。”

    “不必,衣冠而已。”

    他说着,弹指又拨了一个音。

    张平宣站起身,低头道:“不止是衣冠,也关乎你我。”

    岑照顿指。

    “殿下何意?”

    “你日后自然是会明白。”

    她说完,对跪在地上的女婢道:“我今日要出府入宫,你们照顾好岑公子的饮食药饮。”

    “是……”

    “都把头抬起来。”

    两个女婢不敢违逆,战战兢兢地抬起头来。

    只见张平宣指了指二人的眼目,吓得她们忙叩首认错。

    岑照道:“殿下,她们怎么了。”

    “没什么,不守本分,欺你眼盲罢了。”

    岑照拱手弯了弯腰:“还请殿下不必为岑照介怀。”

    张平宣道:“我说过有我一日,就无人可欺辱你。”

    岑照不再回应,廊外忽然落起了细雨,打在宽大的菡叶面上。

    张平宣拢了拢衣袖:“我走了,天冷你莫忘唤人添衣。”

    “殿下要入宫?”

    “是,母亲前日在金华殿自戕,我要去看看母亲,也要去见一见……那个人。”

    岑照点了点头,从袖中取出一对铜铃铛,“能替我把这个,交给阿银,后日,是她的生辰。”

    张平宣犹豫了一下,终究伸手接了过来,细看道:“我记得,她脚腕上好像有一对类似的。”

    “是啊,不过已经残旧了。”

    张平宣道:“你不顾伤势,一连打磨了三日的东西,就是这个?”

    “是。”

    张平宣一把将铃铛捏入掌中,“你究竟当她是什么?”

    岑照垂头笑了笑,轻道:“妹妹。从无非分之意。”

    张平宣倾身迫近岑照:“你不要一直念着她,好不好,你身边的人,是我。”

    岑照侧过脸,温声:

    “恐负深恩。”

    “我不在乎,也不惧怕。”

    张平宣的声音破入雨声之中,有些急促,“你想要什么,我就去替你争什么,就我争得来,席银她不可能替你争。”

    “如此……”

    岑照放慢声音,“殿下也许会痛所有。”

    “呵……”

    张平宣肩膀颓塌:“父亲死了,二哥……枭首在即,母亲自戕。我本来就什么都没有了,早就不在乎了,我如今觉得,冬日里喝凉水,夏日间吞滚炭,也不是什么痛事。”

    她说完,仰头忍回泪,起身从琴台边走了过去。

    流仙绦拂过岑照的手指,残下一丝女香。周遭叶声细明,潭面水气蒸腾,雾失楼梯,也遮住了张平宣的背影。

    岑照摁灭琴响,香炉里的烟气也断了线。

    平宁时,暗流在底。

    无言时,人常思报应。尤其是他这样通周易,善批命理的人,一向深知,愚弄人心的下场唯有“孤绝”。然而想到张铎,又恍惚感受到了,他的命理与自己殊途同归。

    **

    此时张府外,赵谦牵着马盘桓在门口,马蹄子把春尘扬成了一层薄雾,又被忽降的细雨浇降。

    张平宣的平乘车尚候在树荫下,赶马的马夫劝道:“赵将军,下雨了,您不如过几日再来吧。”

    赵谦咳了一声:“滚一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