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和她_作者:她与灯(168)

2020-05-09 她与灯

    话刚说完,漆门启推,张平宣交握着手,从门后跨出,抬头看了一眼赵谦,一言不发地向平乘车走去。

    “平宣!”

    赵谦唤了她一声,她这才回过头来。

    “明日即要监斩,将军不查刑场,不鉴犯由吗?”

    赵谦早料到了她会说这样的话,喉咙里叹了一声,“我即时就要回廷尉见李继,我来劝你一声,明日……”

    “你放心!我不会像母亲那样自戕,也不会蠢到去劫廷尉狱和法场!”

    她说完,胸口上下起伏,红色的血丝逐渐在他眼中延展开来,她不想让旁人看见,不得不别开了头。

    赵谦想上前几步,却听她喝道:“你别过来!”

    赵谦忙摆手退后,一大抔玉兰花从枝头被吹落,横亘在二人之间。

    “对不起。”

    张平宣摇了摇头,伸手揉目。

    “不必,赵将军,荣华富贵我也想要,又有什么立场斥责你。再有,你被他过性命,一向奉他为圭臬,这么多年了,你也没必要为了我去变更,跟着他,走你的独木桥吧”

    这话,拆开来看,说不出有多犀利,披头而来,却戳得赵谦肺痛。

    “你以前不会这样说话的。”

    张平宣忍泪笑了一声,“那你指望我说什么呢?说我二哥通敌该死,说我母亲不识大局,愚昧无知?”

    她说完,陡然加疾了声音:“谁睡着,谁醒着,世人眼目雪亮,你心里也明白!”

    赵谦脑中空白,鼻腔里闻到的明明是花香,却又含着不知道什么地方钻来的血腥气。

    “你还想跟我说什么?”

    “没有,我来只是想劝你,明日……不要去刑场。”

    张平宣抿了抿唇,仰头望着浓荫掩映下的雨阵。

    “你怕我看见你行杀戮。”

    “你知道的,我赵谦只在阵上杀敌,我……”

    “那是以前!”

    “我不是那样的人,我……”

    他说着说着手足无措起来,然而,张平宣却笑了一声。

    “你是什么样的人,与我究竟有何干系。”

    这一句话,如一只手,精准地破了赵谦的肉身,揪住了他的心肺。

    “无话与我说了是吧。”

    赵谦松掉马缰,摇了摇头。

    张平宣的眼泪夺眶而出,她抿了抿唇,哑道:“你怕是根本没想过,我的亲族,要么命在旦夕,要么已然半死。如今,长姐被夫家所困,明日刑场,若我不去,谁来替二哥收尸?赵谦?”

    她说完这一番话,望着赵谦沉默。

    赵谦虚点着头,侧身让出了车道。

    张平宣也不再说话,吞了一口唇边的泪,扶着仆婢地手跨上了车。

    马在细雨中长嘶了一声,前蹄扬起,似有不平之意,赵谦握缰摁下马头,而后翻身而上,拍了拍马背,自嘲道:“下一次离开洛阳,她怕是连我花都不会要了。”

    说着,遥遥地看了一眼道上的车影,此时已经转上了御道,渐不见踪影。

    **

    张平宣一路沉默,身旁的女婢道:“殿下……对赵将军未免过于……”

    “绝情?”

    “奴不敢胡言。”

    张平宣心里有些刺痛。

    赵谦这个人,也不知道是怎么和张铎并行的。

    过于磊落坦荡,这也是为什么,自己身边的奴婢都能看穿他的心,为他的遭遇不平。

    可有的时候,同情并不能开解人生。张平宣皱眉垂下眼来,深吸了一口气,却不知为何哽咽,呼不顺畅。

    她想试着,为岑照争来真正尊贵的地位,和磊落的人生,其间最好利用的人,分明就是手握整个内禁军的赵谦,可如今张平宣偏偏想要避开他。张奚和徐婉,教养了她二十年,教给她最多的,是如何自敬,不以色惑世人,不戏弄人心,哪怕张奚已经死了,徐婉试图自戕,张平宣也很难颠覆掉她们灌给她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