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和她_作者:她与灯(310)

2020-05-09 她与灯

    宋怀玉原本以为她会难过,正想宽慰她几句,谁知,她却抱着膝盖点了点头,淡淡地应了一声“好。”

    而后又问道:“岑照呢。如何处置。”

    宋怀玉不知道如何开口,到是一旁的江凌应道:“判了凌迟。后日是刑期。”

    宋怀玉觉得这话对席银来说过于血淋淋,不由阻道:“江将军……”

    江凌没有应宋怀玉,走近席银身边道:“席银姑娘,陛下说,如果你还想再见他一面,明日可以随末将去。”

    席银垂下眼睑,默默地摇了摇头。

    江凌道:“既如此,末将就去回禀。”

    “等等 。”

    江凌站住脚步,回身等她言语。

    席银迟疑一时,起身望着江凌道:“殿下呢。”

    “殿下昨日去过江州府牢,不过,只留了半个时辰便离了。”

    “那殿下此时在何处。”

    江凌摇了摇头。

    席银忽然朝江凌走了几步,语声有些急切,“你们看着殿下。”

    江凌仍就摇头,寡应道:“陛下不准。”

    席银无言以对,她忽然想起,她在江上和张铎一起看过的那一丛又一丛的荣木悬棺。

    虽然她无意于将那些草木的命运,和它们内在的枯槁与张平宣的人生联系起来,但是她还是敏感地预见到了,九月花盛一日,夕则残败一地的凄艳之兆。

    这不是她能逆转的,甚至不是张铎能逆转的。

    “陛下呢。”

    她试图将这一抹惨景从眼前挥去,转而问起了张铎。

    宋怀玉应道:“陛下在江边见一个人。”

    “何人。”

    宋怀玉回头看向江凌,“还是江将军来说吧。”

    江凌没有迟疑,径直应道:“岑照。”

    **

    岑照再一次看见天光的时候,眼前是浩浩汤汤的江水,耳边浪声轰鸣,江边葱茏的高树,碧冠参天。树下的巨平石上铺着一方朴素的莞草,莞草上放琴案,张铎穿着一件素色的袍子,与岑照一样,不曾束冠戴,盘膝坐在案后,正扼袖拨着青铜炉里的沉水香。

    陆封上前,替岑照卸掉刑具,而后退到一旁,示意押解他的人也退下,仍由他一个人朝张铎走去。

    “坐。”

    案后的人没有多余的话,甚至没有看他。

    岑照低头看着案上的酒盏笑笑,“后日就是行刑之日,刀下见就罢了。何必让我这一段残命,暴殄天物。”

    “一杯酒而已,不算。”

    他说完,抬手将酒盏递向岑照。

    岑照笑着接了过来,盘膝坐下。

    他在府牢中受了刑,遍体鳞伤,任何一个动作,都痛得令他骨颤。

    他忍着痛,仰头一口饮尽了杯中物,搁盏道:“你能喝酒了吗?”

    张铎自斟,“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岑照笑了一声,“下刀三寸,真的足以毙命吗?”

    “足够了。”

    “那我下了几寸。”

    “第一次亲手的杀人,难免欠那么一寸半寸。”

    岑照看着酒盏上的金饰,笑着摇头道:“好毒辣的话啊。”

    他说着抬起头,“从我的父亲,到张奚,再到如今的我,洛阳所有的文人,都败给了你,张退寒……如今我也承认,你有这个资格蔑视我们。”

    张铎抬手再斟了一盏,推递到他面前,“蔑视二字是你说的,并不是我的想法。”

    岑照端起酒盏,十几年来,他自遮双目,不见面目,此时看见酒水中的自己面目,竟觉得有些陌生。可见玉色仙容都是虚妄,如同那些和“春山”“晶雪”关联的雅名一样,只能在诗集里浪荡一时。

    “你是从什么时候知道,我是陈孝的。”

    “我一直都知道。”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