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实在满是歪理,若论起名医,金陵中哪里比得过京城呢?况如今贾府日暮西山,明晃晃为圣人厌弃了,便是二等将军又如何?在金陵中,这一家人再也不可能如同往日一般光耀嚣张了。
可薛夫人听了竟然觉着有理?也是什么锅配什么盖儿,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仆人。
由仪等人到的时候薛夫人已经略略恢复一些,见众人来就命人上茶,又急切道:“你们姨妈的事想来你们听说了。他们如今已经上路奔金陵来了,虽比信慢些,但我想着,怎么到了秋天也到了。你姨妈托我寻些梓人收拾收拾这边的老宅。宝钗,她到底是你亲生姨妈,待咱们家不薄,如今她落难了,咱们少不得帮衬帮衬。”
由仪听了,道:“这不是什么大事,女儿回去命人安排就是。只是如今咱家的第一要紧事还是音儿的婚事,希望母亲珍重身体,好送音儿出嫁。”
薛夫人听了连连点头:“我自然是知道的,就是为了看团哥儿娶妻生子,我也要好生保养身体。”
又问道:“音姐儿的嫁妆准备的怎么样了?”
陈氏忙笑道:“快好了,除了音儿她父亲当年留下的,另有郡主着意添上的许多。咱们家音儿出嫁,定然是声势浩荡的。”
薛夫人听了点头道:“女孩子的嫁妆还是要备的丰厚些,日后出了嫁,嫁妆就是腰板子,立不立得住,在夫家有脸没脸,且看嫁妆的丰厚。”说着,她面容又带出了些骄傲来:“不是我自夸,当年我的嫁妆那叫一个丰厚,满金陵无人不羡慕我。”
陈氏含笑听着,由仪随意拄着扶手,漫不经心地左耳进右耳出,转头一看,薛浔虽然做的板正,笑容也恳切,但看着那一双眼中满满的祈求,就知道他已经被薛夫人每日长篇大论的讲述从前给祸祸的极有经验了。
出了鹣鲽苑时时候不早了,由仪慢慢走出一段路程后,转头与陈氏道:“嫂嫂不必随我回持安苑了,先回去歇着吧。我留润姐儿和音姐儿晚膳。”
又对薛浔道:“去陪陪你母亲吧。”
薛浔乖巧应了,陈氏看了由仪一眼,见她笑着对自己点了点头,便抿着唇应了一声,拉着薛浔回了自己的院子。
持安苑里安安静静的,除了音姐儿偶尔和润姐儿的交谈,便只有婢女们轻浅的呼吸声。
见由仪回来,朱颜忙应了上来,一面服侍她宽了大衣裳,又奉了热茶过来,见由仪神色淡淡的,索性也不问了,与岁云交换了两个眼神,然后了然地退下。
次日,由仪果然吩咐人去寻找手艺好的梓人为荣府修理老宅,又命人将事情说与薛夫人知道。
日子就这样波平无澜地过着,由仪仍旧教导着薛浔打理家中的生意,丝毫没有压榨童工的愧疚感。
音姐儿见了那厚厚的一沓嫁妆单子反而松了心,虽仍有些将嫁的期待与慌乱,却将更多的心思分到了作绣活上。
嫁衣自然有应家请了江南最好的绣娘来为她缝制,应家的彩礼也早送来了,一口口大箱子沉甸甸的,能看出应家对这一桩婚事的看重。
这样丰厚的聘礼自然引来了不少人的艳羡,接下来音姐儿的及笄礼之盛大却也是令人交口称赞的。
及笄之后,便是出嫁。
婚礼定在秋日,天气比起夏日又清爽了些,音姐儿被侍女服侍着换上大红的嫁衣,应凌如今官拜正七品,音姐儿嫁过去便是七品敕命,也是令不少人羡慕的了。
“音儿谢过叔祖母、姑母、叔母多年教养之恩,永世不忘。”
盛装打扮的音姐儿异常的美丽,双手交叠对着上首三人认认真真行了大礼,然后腰背挺直,莲步轻移,一步一步走出了薛家正堂。
应夫人与陈氏关系极好,对音姐儿这个未来儿媳也极为看好,这一桩婚事她的极满意的,江湖传言,婚宴上应夫人笑的合不拢嘴,看向音姐儿的目光中包含着足足的满意。
三朝回门时,看音姐儿的样子,也不像是过得不好的。如此,陈氏便放下了心,念着音姐儿就要随应凌入京,便又絮絮叨叨叮嘱了许多。直到天色将晚了,留过晚膳,方才依依不舍地放人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