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淑行礼起身,却仍是敛眉垂首。
她今日不施脂粉,雪色肌肤,如同毫无瑕疵的温玉,可天生的黛眉朱唇,看着别有一番令人惊心动魄的妩媚可喜之处。
又因穿着男装,宽袍大袖,这袅娜里便透出几分难以言说的风流之态。
文帝打量了片刻,笑道:“上次却是朕也看走了眼了,如今再见,却觉着……这般的品格,恐怕也不输于萧东淑啊。”
他说了这句,便看萧宪道:“你说呢?”
这若是在以前,萧宪必然不依。可现在知道此人就是彼人,都是同一人又有什么可比较的。
可毕竟旁人不知道,却不好不做表示。
于是萧宪便道:“回皇上,虽然江妹妹极好,但东淑在臣的心里自然是独一无二的。”
文帝笑了几声,便问东淑道:“你且跟朕说说,你是怎么找到这宝贝的?”
东淑道:“回皇上,说来也不过是机缘巧合……”
她说到这里,突然感觉到一股异样,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盯着自己。
本来东淑在御前是按照规矩不肯抬眸乱瞅的,可这感觉如锋芒在侧,她嘴里说着,忍不住抬眸往前头看了眼。
这一瞧,正看见站在殿侧文帝身旁不远处的李持酒。
对上那双过分明亮的眼睛,东淑的脑中一片空白,一时竟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文帝见她忽然间停了下来,便跟着转头看了一眼,笑道:“镇远侯在这里,你不自在了?”
东淑忙镇定心神,重新垂头道:“回皇上,妾并不敢。”
文帝笑道:“其实之前杜成跟穆学士带了那三件东西进宫后,镇远侯也说起来,他曾是见你摆弄过的。”
因原先不知道镇远侯在,陡然看见了,很是意外,又听皇帝这么说,东淑心里老大的不自在,也不知该如何接口。
萧宪也知道她的尴尬,便故意道:“皇上,却不知道这三样宝物恢复的如何了?”
文帝还未回答,就见杜太监从外缓步无声而来,躬身带笑说道:“皇上,那金碗已经恢复妥当了。”
文帝方笑道:“呈上来。”
一时三刻,杜太监亲自捧着一个乌木托盘,上衬着一块儿鹅黄色的缎子,金碗便放在上头,鹅黄缎衬着明晃晃的金碗,上头黑色的龙纹更显肃穆庄重,一看就知非是凡器。
文帝看着此物,啧然称奇,一时才忘了别的。
萧宪跟东淑虽然已经看过这东西露出半面真容,可如今整个儿恢复了本色,却更加夺人眼目,果然不愧是稀世之宝,皇族之物。
杜太监跪地,请文帝细看。
文帝抬双手将那金碗捧了起来,打量了片刻,道:“这碗内仿佛有字。”
此刻穆学士也在旁边,闻言道:“回皇上,臣也察觉了,这似乎是……”欲言又止,脸色古怪。
文帝早看了出来,一时沉吟不语。
萧宪看看穆先生,又看看文帝,不明白为何他两人的表情跟反应都这样怪异,沉默之中还是李持酒打破了:“这到底是什么字?”
文帝才一笑:“萧宪你看吧。”说着,便缓缓地把碗递给了萧宪。
萧宪忙躬身接捧了过来,垂眸看了片刻,面露疑惑之色。
忙定睛又细看了一番,萧宪手一抖,差点儿把这金碗扔了出去。
东淑在旁不动声色,却也看了个正着。
原来这金碗的底部,赫然篆刻着四个小字。
并不难认,乃是:安定公婴。
对于李持酒而言,这四个字毫无意义,因为他并不知道这其中的典故。
但对于文帝,穆学士,萧宪乃至东淑来说,这四个字,却是沉甸甸血淋淋的,叫人心里难受。
安定公,是一个人的封号,“婴”则是那个人的名字。
但是既然是“安定公”,又怎敢用皇族的龙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