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国尽忠,岂敢计较是否危险?”顾铮理所当然道,“何况正因为危险,所以才需要臣前往。”
他言谈之间,显然对自己充满强大的自信,隐隐有种“这件事别人都办不成,只有我”的意思,所以他才会如此当仁不让。
贺卿觉得有些好笑,因为他这种心态,实在不是一个“圣人”应该有的。但是她又不能不承认,这样的顾铮,才是个活生生的人。而且不论他到底怎么想,做出来的事却是实打实的。
何况,她心里其实也隐隐赞同顾铮的态度:有些是还真就非他不可。
这件事上,她也帮不上太多的忙,只能把自己匆匆写就的论文初稿塞给了顾铮。这份初稿尚未经过润色,显得十分粗糙,但是其中的理论和数据却都是准确的,模型也已经建立好,当能够给顾铮提供一份参考。
顾铮接过这份文章的时候还有些好笑,这位慧如真师好像真的将心思都扑到了这门新的学问上,连这个时候都还记着让自己看她的文章。不过他的确对这些内容很感兴趣,这会儿在车上又没有别的事要做,便顺势打开看了起来。
这一看,顾铮心中的惊讶越来越重。
一段河堤是什么结构,哪些地方受力最多,如何计算出它的最大承受力……
这些东西,以前或许也有人提出来过,但从来没有如此明晰、如此准确!之前那些治理河道的人,往往只有一个理论和一个概念,涉及到具体数据的时候少。所以也就让后来之人找不到参照,只能再次从头摸索。
而贺卿的这篇文章,无疑就提供了一个“范本”。
这有多难得,顾铮比谁都清楚。
他心中一时惊疑不定。之前只以为贺卿已经放弃了朝政,转而寄情于这些无关大局的事,现在看来,这门新的学科,恐怕比他所想的还要重要。
如果按照他推断,贺卿是早就清楚这一点的。
那么,她到底是已经放弃了朝政,甘心自晦,还是只是将新学科作为一块跳板和切入点,以此作为自身筹码,等待将来有机会再次介入朝事? 顾铮选择在此刻前往江南,是一种冒险,但何尝又不是一种投资?
薛知道走了,但他目前却还是翰林院掌院学士,论资排辈,朝中还有数位大臣远比他更有资格进入政事堂。虽然人人都知道太皇太后器重他,他的能力也很出众,但朝堂毕竟不是个只看能力的地方。
所以,如果能有一笔无可争议的功劳,再进入政事堂,就会名正言顺得多。
至于危险,做什么没有危险呢?就算留在京城,也可能会有这样那样的意外。而且他是去调度救灾赈灾事宜,也并不需要前往最危险的一线。
出发时,将会遇到的问题基本都已经在顾铮的计划之中。
倒是贺卿塞过来的那份文章,给了他一些意外之喜,导致最终江南的水灾没有设想中的那么严重。
因为他抵达江南之后,便立刻前往河道巡查,然后按照贺卿提供的方式测量各种数据,建立模型,计算出种种结果,而后组织人手,按照这个结果,给一部分河道进行加固。
与此同时,他派遣军队,直接强制性将那些不愿意迁移的百姓挪走了,开闸泄洪。
双管齐下,最后竟真的扛住了这一波洪水。之后连绵数十日的的雨一停,河道水位不再上涨,也就没有真的冲垮堤坝。虽然泄洪的那片区域受灾严重,但更多的地方却是保住了,而且人畜和贵重物品提前送走,损失也在可控范围之内。
消息传回朝中,可是让众人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虽说天灾时时都有,但若是灾情过于严重,不但可能引起一些不好的连锁反应,也会被天下人认为是上天对朝廷的示警和不满。连上天都不满,百姓对朝廷的信任度自然随之下降,那却是谁都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而今朝廷力挽狂澜,总算没有让灾情严重到无法控制,接下来只需及时赈灾便可,便是传扬开去,天下人也只能赞一声如今的朝廷为民做主。
太皇太后一高兴,给顾铮的恩赏就很大方了。人还在江南没回来,各种赏赐已经流水一般送到了他家中,嘉奖的圣旨则是直接送到江南,顺便把人宣召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