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禀娘娘,您说得太对了,”贺启苍没意识到,自己是越说越恭敬,“今日晚间时分值守的宫人刚巧腹痛,离开约莫一刻左右,因此她完全不知这一刻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舒清妩淡淡一笑:“真是巧了,太巧了。”
贺启苍简直要说不下去。
往日里舒婕妤都是客客气气的,便是远远瞧见也是未语先笑,最是和气不过,正因为她身上这种温柔气度,才让贺启苍和李素沁越发恭敬。
单凭萧锦琛的态度,舒清妩这位娘娘还能走得更远一些。
但贺启苍全然没有想到过,当舒婕妤娘娘发怒的时候,会是这个样子。
她条理清晰,语气坚定,一字一句,把所有的问题都抛出来。
若是贺启苍之前没有好好调查,稀里糊涂糊弄过关,此刻就要露馅。
贺启苍再度擦了一下汗。
这大冬天的,烧着地龙也不觉得暖和。
他正准备继续回答,就听萧锦琛淡淡开口:“舒婕妤,你对宫规很清楚。”
舒清妩扭头看向他。
这是重生以来的第一次,舒清妩语气里再也没有往日的温柔缱绻,她的话冷冰冰的,似乎连仅剩的尊重都没了。
刚才的害怕、惊慌、茫然失措,全部都消失在怒气里,那压抑不住的澎湃怒意,却一股脑喷涌而出。
舒清妩也冷冷问他:“进宫之后教养嬷嬷亲自教导,臣妾不才,因太过聪慧,过目不忘。”
萧锦琛抬头看向她。
两人的目光在宫灯璀璨的明间内碰撞在一起。
一瞬间,火花四溅。 贺启苍都不知道为什么,今日的火药味这么重。
就看陛下同舒婕妤两个都是冷着脸,他就不敢再多说半句话,只能悄无声息地往后退了退。
他不动还好,这么一动,帝妃二人的目光又投射到他身上。
贺启苍:“……”
我真是欠,真的欠!
大概是舒清妩刚才的质问太过严厉,也可能皇帝陛下有点维持不住面子,他没有接舒清妩的话,只是对贺启苍冷声道:“到底如何快些说,吞吞吐吐像什么样子!”
贺启苍:“……是。”
他陪着笑脸,对舒清妩道:“娘娘,这事里里外外透着古怪,王选侍又死得这样惨,因此行走中监很是慎重,一开始就派人通传了乾元宫并慎刑司,臣也特地去了一趟。”
他略叹了口气:“长春宫后殿就那些宫人,不过半个时辰就问清楚了,下午时分有个面生的宫人去了长春宫,特地同王选侍说了几句话,王选侍的大宫女豆子不认识是谁,只说瞧着是尚宫局的,年纪同选侍差不多大,再多就不知了。”
舒清妩深吸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她也不再去打断贺启苍的话,只让他一口气说完。
贺启苍这会儿才没那么紧张,说话也更利落。
“因着宫人们一问三不知,除了哭就没别的,慎刑司的嬷嬷便动手搜了王选侍的寝殿,终于从桌边的妆奁里找到一张窄窄的条子,上面写着……”贺启苍叹了口气,“上面写着,酉时后罩房见。”
所以,王选侍绝不是自己头脑发热去的,她是被人约了过去,然后不明不白死在那里。
舒清妩挑眉,淡淡问:“怎么,字迹是本宫的?”
萧锦琛头一次听她自称本宫,不知道为什么竟是觉得万分熟稔。
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在这场对持之中,发现舒清妩竟然还有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果决,坚定,毫不退缩。
真的很有意思,也……颇令他意外。
萧锦琛刚才在暖阁里,不过是为了试探他,有些事根本就不用怎么查,也经不起细腻的推敲,但萧锦琛却莫名冲动,非要亲自来景玉宫自己问一问。
他相信自己的眼光,知道自己一眼就能看出真假对错,只是到了舒清妩面前,被她如此敌视又抗拒的时候,心里莫名有些发堵。